第3章

大山的风卷着寒雾，黑水潭的波漾着浊气，那道玄黑的身影立在潭边，指尖凝着的墨色灵气缠在紫葫芦上，莹润的紫光与沉敛的墨色交缠，像是在天地间扯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一边是妖邪的暗，一边是守护的暖。

八娃的唇角勾着一抹妖异的冷弧，那双无波的黑眸里翻涌着算计的戾气，他的声音清冽，字字都淬着冰，落在六娃耳中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六娃立在他身侧，小小的蓝衫身影绷得笔直，莹白的胳膊露在外面，额间的蓝葫芦坠轻轻晃动，那双灵动的蓝眸里满是信任，还有几分被八娃眼底狠戾惊到的怔忪，他用力点头，小拳头攥得紧实：“八弟，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八娃要的，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营救，他要的是让那对蛇蝎二妖，尝遍算计落空的滋味，要让她们在自己最得意的计谋里摔得粉身碎骨，要让她们被自己的贪婪与狡诈反噬，狠狠受一场挫，憋一肚子火，却连对手的衣角都抓不住。

这是一场以心术为刃，以隐身为盾的博弈，是八娃的阴诡算计，撞上蛇蝎二妖的歹毒心肠，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对决，只有步步为营的周旋，只有将对方耍得团团转的极致戏耍。

八娃的魂体化作一缕墨影，悄无声息的融进黑山的阴影里，他的不死之身是最坚硬的底牌，他的操心术是最锋利的武器，而六娃的隐身术，是这场戏里最绝妙的伪装。

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

六娃仗着隐身的神通，化作一道无形的风，先一步潜入蛇蝎二妖的洞府。洞府里寒气森森，石壁上刻着狰狞的妖纹，被擒的葫芦娃们被囚在各处，红娃被蜘蛛网缚着，黄娃被绳子缠住，绿娃被封在冰窖里，水娃醉倒在大大的酒碗里，橙娃被石头抵着，一个个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眉眼间还带着七岁孩童的懵懂与委屈。六娃不敢耽搁，只借着隐身的便利，在洞府里四处游走，摸清妖精的布防，记下如意的摆放位置，更是将蛇蝎二妖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里。

蛇精正捻着腰间的丝带，娇声笑语的对着蝎子精道：“那紫葫芦泡在黑水潭这么久，浊气早已沁入内里，等那七娃出世，必定失了本心，认我做母。到时候让他用宝葫芦收了他的六个哥哥，我们便能炼成「七心丹」，吞服后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了。”

蝎子精晃着手中的大斧，粗声粗气的应着，眼底满是贪婪的光：“夫人英明！等那七娃出世，我们便再也不用忌惮这些毛头小子，到时候把那老头也宰了，解我心头之恨！”

两人的对话，字字句句都淬着毒，落在暗处的六娃耳中，只觉得心头火起，而飘在洞府阴影里的八娃，眼底的墨色翻涌得更烈，那抹冷弧勾得更深，心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好一个认贼作母，好一个长生不老，这些肮脏的算计，今日便要让她们尽数还回来。

八娃的指尖凝着墨色的灵气，那灵气化作丝丝缕缕的细影，缠上洞府里的石柱，缠上妖精的兵器，更缠上蛇蝎二妖的心头。他的操心术，从不是什么霸道的法术，却是最诛心的利器，他能看透蛇精心底的猜忌——她忌惮蝎子精的蛮力，怕他功成之后反咬一口；他能看穿蝎子精心底的不满——他怨蛇精事事算计，将他当作棋子。

不过是寥寥数语，借着洞府的回音，化作似有若无的低语，飘进蛇蝎二妖的耳中。

八娃的声音，清冽又冰冷，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字字戳中他们心底的软肋：“蝎子精神通广大，等解了封印，怕是第一个要吞了蛇精，独吞七心丹吧？”“蛇精满心算计，不过是把你当作垫脚石，等事成之后，你不过是个无用之物，迟早被她除掉。”

那低语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蛇蝎夫妻之间的信任，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长。蛇精的笑容僵在脸上，看向蝎子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戒备，蝎子精的脸色沉了下来，握着大斧的手青筋暴起，看向蛇精的目光里满是愠怒。

不过片刻，原本还同心协力的二人，便开始互相提防，言语间夹枪带棒，句句都带着刺，不过是几句挑拨的话，便让她们的同盟，从内部开始瓦解。

这还只是开始。

八娃要的，是让她们疲于奔命，是让她们的算计尽数落空，是让她们在慌乱中，连自己的阵脚都守不住。

六娃借着隐身的便利，在洞府里四处捣乱。他偷偷将蛇精的迷魂香换了味道，让那香薰得妖精们头晕眼花；他悄悄挪动了困住绿娃的冰窖机关，让冰窖里的寒气反噬，冻得小妖们瑟瑟发抖；他更是将蝎子精的武器藏了起来，让那莽夫在暴怒中，只能赤手空拳的砸着石壁，气得嗷嗷直叫。

而八娃，则化作墨影，在暗处步步紧逼。他凭着不死之身，故意露出一丝墨色的灵气，引着蛇精的注意。蛇精见那缕黑气，只当是黑水潭的浊气凝成了妖物，当即祭出软剑，对着那道墨影便刺了过去。软剑穿透墨影的身子，却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八娃的魂体本就无形，更何况是不死之身，任凭蛇精的软剑刺来刺去，任凭蝎子精的大斧劈砍，他都毫发无伤，反而借着那攻击的力道，将墨色的灵气散得更广，让洞府里的妖气都变得紊乱。

蛇精的软剑刺空了一次又一次，蝎子精的大斧劈在石壁上，只留下一道道裂痕，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却连那道黑影的衣角都碰不到。更让她们气急败坏的是，洞府里的小妖们被六娃的捣乱搅得鸡飞狗跳，被八娃的灵气扰得心神不宁，原本固若金汤的洞府，此刻乱作一团，像是被人掀了窝的马蜂，嗡嗡作响，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她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一个藏在阴影里，用人心的弱点作刃，一个隐在无形间，用灵巧的身法作乱。她们更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紫葫芦，早已被墨色的灵气护得严严实实，那黑水潭的浊气，半分都没能侵进去。

八娃的眼底带着冷冽的笑意，那笑意里满是偏执的快意。他看着蛇蝎二妖气急败坏的模样，看着她们的算计一点点落空，看着她们在猜忌与慌乱中，连自己的方寸都乱了，心底积压了百年的怒火，终于稍稍平息。

这一局，他赢了。蛇蝎二妖被他和六娃耍得落花流水，一身的神通无处施展，满心的算计尽数落空，只能在洞府里暴跳如雷，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这份憋屈，这份愤怒，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