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那天，A 市一中的重点班门口围了一圈人。
“听说今天要来个转学生，还是从普通班考上来的学神。”
“真的假的？重点班还能从下面往上考？”
“听说长得还挺——”
话还没说完，班主任周曼就拿着一摞资料从走廊那头走来，身后跟着一个男生。
“都堵在门口干什么？”周曼扫了一眼，“回座位。”
人群瞬间散了，只剩下窃窃私语还在空中飘。
男生跟在她身后，背着一个有点旧的黑色双肩包，校服穿得规规矩矩，拉链拉到最上面，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他个子很高，站在讲台上比周曼还高出半个头，却一点也不显得张扬，反而有点拘谨。
“自我介绍一下。”周曼把粉笔放下，侧身让出位置。
男生抬眼，眼睛很大，睫毛不算长，却因为眼型显得很乖。他站得笔直，声音不高不低：
“大家好，我叫陈奕恒，从高二（3）班转来的，以后请多指教。”
他说完，还认真地鞠了个躬。
底下一片安静，然后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紧接着窃窃私语就像炸开了锅：
“哇，他就是那个考进重点班的学神？”
“长得也太乖了吧，180 还有这种气质？”
“我靠，他笑起来好像有兔牙……”
周曼敲了敲讲台：“安静。陈奕恒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大家好好相处。”
她低头看了眼座位表：“你先坐——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和张桂源同桌。”
“到！”一个阳光的声音从后排响起。
陈奕恒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头发微卷的男生正冲他挥手，笑得很灿烂：“这边这边！”
他背起包，从过道走过去。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有好奇的，有打量的，还有毫不掩饰的打量他身高的。
走到座位旁，他停了一下：“你好，我是陈奕恒。”
“我知道。”张桂源笑得眼睛弯弯，“我叫张桂源，以后就是你同桌了。有事就叫我，包在我身上。”
陈奕恒点点头，心里默默吐槽：【也太热情了吧……】
他把书包放到桌洞里，刚坐下，就听到前排有人轻轻“啧”了一声。
“左学委，你也太冷淡了吧，人家新同学都不打个招呼？”前排的女生压低声音说。
左学委？
陈奕恒顺着声音抬头，看到前排靠窗的位置，一个戴细框眼镜的男生正低头看书。他的校服扣子扣得一丝不苟，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看起来有点冷淡。
听到女生的话，他只是抬了下眼，视线从陈奕恒身上扫过，淡淡道：
“你要是上课也这么多话，下次月考就别来问我题了。”
女生立刻闭嘴，转头冲陈奕恒做了个“你懂的”的表情。
陈奕恒：“……”
【好凶。】他在心里默默给左奇函贴上了标签。
第一节课是数学。周曼拿着一叠卷子走进来：“先做个小测，看看你们暑假有没有偷懒。”
卷子发下来，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陈奕恒扫了一眼题目，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难度和他之前做的差不多。他低头写得很快，写到最后一道大题时，突然停了一下。
这道题有点眼熟，好像是左奇函之前在竞赛资料上写过的类型。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排。左奇函已经写完，正靠在椅背上，单手转着笔，另一只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发呆。
“喂。”旁边的张桂源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写完了吗？最后一道好难。”
陈奕恒小声说：“快了。”
他咬了咬笔帽，在草稿纸上写了几行，思路慢慢清晰起来。等他写完，刚好下课铃响。
“收卷。”周曼走下来，一边收一边说，“陈奕恒，你也交。”
陈奕恒把卷子递过去，心里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在重点班暴露真实水平。
第二节是自习。周曼抱着卷子走了出去，教室里渐渐吵起来。
“哎，陈奕恒。”张桂源转过来，一脸好奇，“你以前是哪个初中的？”
“市三中。”
“哇，那你跟左学委是一个初中的。”张桂源指了指前排，“你们认识吗？”
陈奕恒愣了一下：“你说左奇函？”
“对啊。”
“……算认识吧。”陈奕恒想了想，“初中同校，不同班。”
其实他们不仅是同校，还是同一间竞赛教室的常客。只是左奇函一直坐在最前面，他坐在倒数第二排，两个人几乎没说过话。
“那你数学应该也挺厉害的。”张桂源眼睛一亮，“以后我就靠你了。”
陈奕恒刚想说“我也不一定会”，就听到前排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左奇函没回头，只是淡淡道：“上课时间，别聊天。”
张桂源：“……”
他小声嘀咕：“明明是自习。”
陈奕恒却莫名有点心虚，低头翻开书，假装认真看书。
自习快结束时，周曼突然回来了，抱着一叠改好的卷子。
“这次小测，整体还可以。”她扫了一圈，“不过有两个人，我要特别表扬一下。”
她把两张卷子举起来：“一个是左奇函，满分。”
前排响起一片“哇——”的声音。
“另一个——”周曼看向后排，“是陈奕恒，只差一分满分。”
教室瞬间安静了一秒，然后所有视线“刷”地一下集中到陈奕恒身上。
“我靠，这么猛？”
“从普通班考上来的学神，名不虚传啊。”
“难怪周老师把他调到重点班。”
陈奕恒耳朵有点红，下意识坐直了一点。
周曼把卷子发下去：“你们两个，下课来办公室一趟。”
“好。”左奇函接过卷子，表情淡淡。
陈奕恒也接过卷子，看到右上角鲜红的“149”，心里松了口气。
下课后，他站起来，准备去办公室。刚走到过道，就听见张桂源在后面喊：
“陈奕恒！”
他回头：“嗯？”
张桂源跑过来，把一盒草莓牛奶塞到他手里：“奖励你的！以后你就是我指定学霸了。”
陈奕恒愣了一下：“我又不是卖答案的。”
“我又没让你卖答案。”张桂源笑得很灿烂，“我是说，我以后要跟着你好好学习。”
他说完，还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陈奕恒被他笑得有点晃神，下意识接过牛奶：“……谢谢。”
等他走到门口，左奇函已经站在那里了。
“走吧。”左奇函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手里的牛奶盒上停了一秒，又移开，“周老师叫我们。”
“哦。”陈奕恒跟上他。
走廊有点窄，两个人并肩走，180 和 185 的身高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里很显眼。
“你初中也是市三中的？”左奇函突然问。
“嗯。”陈奕恒有点惊讶，“你记得？”
“竞赛班。”左奇函淡淡道，“你总是坐在倒数第二排，写题的时候喜欢咬笔帽。”
陈奕恒：“……”
他耳朵一下红了：“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每次咬笔帽，前面的人都会回头看你一眼。”左奇函侧头看了他一眼，“挺显眼的。”
陈奕恒：【原来我初中就这么丢脸的吗……】
他轻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你刚才小测也是满分，好厉害。”
“你也不差。”左奇函说，“最后一道题，你的解法比我的简洁。”
“啊？”陈奕恒愣住，“可是我只比你少一分。”
“扣在步骤上。”左奇函说，“周老师有时候挺严格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在这个班，不会垫底。”
陈奕恒愣了一下，随即有点想笑：“我本来也没打算垫底。”
左奇函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动了一下：“那就好。”
办公室里，周曼简单说了几句，让他们以后多互相交流，一起参加竞赛。等他们出来时，预备铃刚好响了。
“走吧。”左奇函说。
“嗯。”
走到教室门口，陈奕恒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那个……”
左奇函回头：“怎么了？”
“谢谢你。”陈奕恒有点不好意思，“刚刚在走廊上说的话。”
左奇函挑眉：“我说了什么？”
“就是……”陈奕恒咬了咬唇，“说我不会垫底。”
左奇函看了他两秒，突然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淡，却让他原本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一点：
“我说的是事实。”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而且，你要是垫底，我会很没面子。”
“啊？”陈奕恒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左奇函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瞬，“我不想承认，我初中就注意到的人，会比我差。”
说完，他转身走进教室，留下陈奕恒一个人站在门口，耳朵红得发烫。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初中就注意到我？】
【我初中有这么显眼吗？】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起，才被张桂源一把拽进教室。
“你干嘛站门口发呆？”张桂源小声问，“脸怎么这么红？”
“没、没事。”陈奕恒坐下，把草莓牛奶放到桌角，心里乱成一团。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上，把他耳尖的红色映得更明显。
前排的左奇函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
他当然记得。
记得市三中那个总是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男生，记得他写题时认真的样子，记得他紧张时咬笔帽的小动作，记得他拿到竞赛奖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记得，从很久以前开始，自己就已经在注意他了。
只是，这些话，他现在还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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