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风裹着潮湿的凉意，卷过逼仄的小巷。垃圾桶歪斜着吐出腐坏的气息，墙根的青苔在昏黄路灯下泛着暗绿色的光。
三个身着黑衣的身影围在巷子中央，他们的瞳孔里翻涌着妖异的红，指尖的指甲泛着冷硬的光，正死死钳着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吸血鬼舔了舔唇角，露出尖利的獠牙，语气里满是戏谑：“新鲜的血液，闻着就叫人着迷。”
年轻人里的男生挣扎着嘶吼：“你们是什么东西！放开我们！”
回应他的，是吸血鬼更加用力的钳制，骨头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来人一身纯黑的风衣，墨色的头发垂在额前，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即使是深夜，也遮去了大半面容。他身形挺拔，周身散发着一种疏离又沉稳的气场，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缓步走近。
“洪兴帮的人，什么时候做起了这种拦路抢劫的勾当？”声音清冽，像碎冰撞在玉盘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三个吸血鬼闻声回头，看到来人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为首的那个恶狠狠地开口：“蒋易？你非要多管闲事？”
蒋易停下脚步，墨镜后的目光扫过被钳制的两个年轻人，淡淡道：“这条巷子，归我管。放了他们，滚。”
“你以为你能拦住我们三个？”另一个吸血鬼嗤笑一声，松开钳制年轻人的手，朝着蒋易扑了过来，尖利的獠牙直逼他的脖颈。
蒋易侧身避开，指尖微动，没见什么大动作，那扑过来的吸血鬼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风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依旧平稳：“我再说一遍，滚。”
为首的吸血鬼脸色铁青，知道蒋易的厉害，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未必是对手。他狠狠瞪了蒋易一眼，放下一句“走着瞧”，便带着另外两个手下，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巷子深处。
蒋易收回目光，走到两个年轻人面前，抬手打了个响指。
淡金色的微光一闪而过，两个年轻人眼中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他们晃了晃脑袋，看着彼此，疑惑地开口：“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不小心摔了一跤。”蒋易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快回家吧，深夜不安全。”
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巷子。
巷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蒋易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一阵极轻的、像是老鼠啃咬铁笼的声响，从巷子最深处传来。
他挑了挑眉，循着声音走过去。
巷子尽头堆着废弃的纸箱和破布，在那堆杂物后面，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笼子里，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七岁左右的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沾着泥土和不知道哪里来的血渍，破旧的衣服上满是补丁，被扯得不成样子。他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黑漆漆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也不敢抬头看他。
蒋易站在铁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光从巷口斜斜照进来，落在孩子苍白的小脸上，像蒙了一层易碎的纱。
他伸出手，轻易就掰开了铁笼上生锈的锁扣，门“哐当”一声打开。
“笼子开了，走吧。”蒋易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快到凌晨了，他该回家了。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巷口走去。
夜风卷着他的衣摆，脚步声不疾不徐。
走了几步，他却感觉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跟着。
蒋易停下脚步，回头。
那个小孩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脚尖蹭着地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跟着。
蒋易皱了皱眉：“我让你走。”
小孩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面满是怯懦，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蒋易沉默了几秒，转身继续走。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锲而不舍地跟着。
从幽深的小巷，到车水马龙的街道，再到一栋隐蔽在绿荫深处的独栋别墅前。蒋易掏出钥匙开门，推门而入的瞬间，身后的小孩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蒋易关上门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他。
月光洒在小孩身上，勾勒出他单薄的轮廓。
蒋易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进来。”
小孩的眼睛亮了一下，却还是不敢动，直到蒋易又朝他招了招手，他才像是得到了许可，小步小步地挪进了屋子。
别墅里的装修简约而奢华，处处透着低调的贵气。蒋易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径直走向浴室，拿出一套全新的儿童睡衣，又放了一缸温水。
“去洗澡。”他把睡衣递给小孩。
小孩接过睡衣，指尖碰到蒋易微凉的皮肤，瑟缩了一下，却还是抱着睡衣，乖乖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蒋易则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食材，他挑了些容易消化的，很快就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卧了两个荷包蛋，端到餐桌上。
浴室的门开了，小孩走了出来。
洗干净的他，露出了清秀的眉眼，皮肤白皙，只是眉眼间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怯懦。他穿着明显偏大的睡衣，袖子卷了好几圈，赤脚站在地板上，不敢靠近餐桌。
蒋易指了指椅子：“过来吃饭。”
小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过去，爬上椅子，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他吃得很小心，生怕弄出一点声音，眼泪却一滴一滴地掉进碗里，混着面条咽了下去。
蒋易坐在对面，看着他，没说话。
一碗面条很快就吃完了，小孩放下筷子，规规矩矩地坐着，低着头，不敢看他。
蒋易起身收拾碗筷，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孩抿了抿唇，轻轻摇了摇头。
“家在哪里？”
又是摇头。
蒋易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转过身，看着那个缩在椅子上的小不点，语气平淡：“我救了你，不是要养你。我这里，不留闲人。”
他嘴上说着不留，却还是转身去客房，换了干净的床单被罩，又拿了一条厚厚的毯子。
小孩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黑漆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蒋易收拾好客房，走出来，看到小孩还坐在餐桌旁，像一尊小小的雕塑。
“客房收拾好了，今晚你睡那里。”他顿了顿，补充道，“明天天亮前，我送你去警察局。”
小孩的肩膀猛地垮了下去，他抬起头，看着蒋易，嘴唇翕动了好几次。
蒋易以为他又要摇头，却听到一声极轻的、带着哽咽的声音。
“谢谢。”
这是小孩说的第一句话，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哭腔。
蒋易微微一怔，墨镜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小孩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依赖的信任：“我知道……你和他们是一样的。”
蒋易的指尖顿了顿。
他是吸血鬼，活了两千多年，身上的气息再怎么掩饰，也瞒不过太过敏锐的人。更何况，刚才在巷子里，他动手的样子，想必这孩子都看在眼里。
“但我不想走。”小孩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异常坚定，“你是好人，跟着你，我……我很安心。”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起窗帘的一角。月光落在蒋易的脸上，透过墨镜，隐约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动容。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小孩以为他会拒绝，眼眶又开始泛红。
才听到蒋易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妥协。
“罢了。”他转身走向客厅，留下一句淡淡的话，“天亮之前，不许出房间。”
小孩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小小的、带着泪痕的笑容。
窗外的月亮，圆得像一颗温润的玉。
这一夜，巷尾的铁笼空了，而蒋易的别墅里，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往后的漫长岁月里，这个叫孙天宇的孩子，会成为他活了两千年，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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