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别墅的门铃被按响。
蒋易放下手里择好的菜,擦了擦手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男人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几分张扬的自恋,正是李飞。他刚跨进门,就夸张地张开手臂:“老蒋,十年不见,你这张脸还是一点没变,真让人嫉妒。”
蒋易侧身让他进来,语气平淡:“进来吧,火锅刚备好。”
李飞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正蹲在茶几旁摆碗筷的少年身上。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眉眼清朗,笑容像盛着光——正是孙天宇。
李飞挑了挑眉,这就是蒋易藏了十年的小孩?当年他从朋友圈那张美食图的角落里,看到一截印着小熊图案的衣角,逼问了蒋易三天,对方才松口说捡了个孩子。后来打视频电话时,偶尔能听到背景里软糯的童音,只是没想到,十年过去,竟长这么大了。
孙天宇站起身,礼貌地喊了一声:“李飞哥好。”
“哎,好小子。”李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果然是被老蒋养得不错,精神得很。”
蒋易端着汤底走进餐厅,淡淡道:“别贫了,吃饭。”
餐厅的圆桌中央,鸳鸯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红油翻滚,清汤泛着奶白。孙天宇坐在蒋易身边,手里的公筷没停过,一会儿给蒋易夹一筷子毛肚,一会儿又捞起几片肥牛放进他碗里,动作自然又熟稔。
“哥,这个你爱吃。”他把剥好的虾滑递到蒋易碗里,眼底满是笑意。
蒋易嗯了一声,夹起虾滑放进嘴里,眉眼间难得染上几分暖意。
李飞看得有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向蒋易:“可以啊老蒋,这待遇,我可从来没有过。”
蒋易抬眸瞥他一眼:“你也配?”
“嘿,你这话说的。”李飞故作委屈地叹气,“想当年要不是你救我一命,我早成了洪兴帮的口粮了,现在连口虾滑都混不上?”
孙天宇听着他们聊起过去的事,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抬眼看看蒋易。他知道蒋易的过往,知道他活了两千多年,见过血雨腥风,也守着漫长的孤寂。而自己,不过是他漫长生命里,一个偶然捡到的小孩。
“说起来,你这十年跑哪去了?”蒋易给自己倒了杯酒,浅酌一口,“微信上只说家里有事。”
“还不是那群老家伙,派我去南边清理洪兴帮的余孽。”李飞的语气沉了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那群家伙,倒是越来越猖狂了。不过也不打紧,都解决了。”
蒋易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吸血鬼的世界,从来都不缺厮杀,他早已习惯。
饭桌上的气氛热络起来,李飞打开了话匣子,从南边的风土人情,聊到遇到的奇闻异事。孙天宇大多时候都在听,偶尔被问到问题,才笑着答上几句,手里却始终没忘给蒋易夹菜。
李飞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这小子看蒋易的眼神,哪里是弟弟看哥哥的?分明带着一股子藏不住的依赖和……爱慕。他挑了挑眉,状似随意地问:“天宇啊,跟你哥住这么多年,他没欺负你吧?”
孙天宇立刻摇头,眼睛亮得惊人,语气里满是骄傲:“没有!我哥对我超好的,他会给我做饭,会陪我写作业,我生病的时候,他会守着我一整晚。”
他说着,偷偷看了蒋易一眼,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就是我的哥。”
蒋易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他,墨镜不知何时被摘了下来,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面盛着温柔的光。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揉了揉孙天宇的头发,动作里的纵容,连瞎子都能看出来。
李飞低笑一声,没再追问。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才有意思。
后来,李飞兴致上来,非要拉着孙天宇喝酒。孙天宇从没喝过酒,架不住李飞的热情,几杯啤酒下肚,脸颊就泛起了红晕,眼神也渐渐变得迷离。
蒋易皱了皱眉,想拦着,却被李飞用眼神制止了。“小孩子,喝点酒没事。”李飞笑着说。
一直吃到深夜,火锅的热气渐渐散去。李飞喝得有点上头,被蒋易半扶半搀地送进了客房。孙天宇早就醉得睁不开眼,瘫在沙发上,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蒋易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餐桌。碗筷碰撞的声音很轻,客厅里只余下孙天宇浅浅的呼吸声。等他把餐厅收拾干净,走回客厅时,就看到孙天宇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哥……”孙天宇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酒意的沙哑。
蒋易走过去,弯腰想把他抱起来回房间。刚弯下腰,手腕就被孙天宇紧紧抓住了。少年的力道不大,却抓得很牢,像怕他跑了一样。
蒋易愣了愣,低头看他。
孙天宇仰着头,眼神迷离,却直直地撞进他的眼底。他的脸颊蹭了蹭蒋易的手背,像只撒娇的猫,嘴里呢喃着:“哥……别走……”
蒋易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放柔了声音:“不走,带你回房间睡觉。”
他想站起身,却被孙天宇猛地用力一拉,整个人猝不及防地俯下身,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孙天宇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执拗,还有几分酒后才敢流露的深情。
“哥……”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蒋易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涟漪,“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带着酒气,轻飘飘地落在蒋易耳边。蒋易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只当是少年人酒后的撒娇,是弟弟对哥哥最直白的依赖。他眼底的温柔更甚,抬手拭去孙天宇脸颊不小心蹭到的发丝,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嗯,哥也喜欢你。”
他顿了顿,怕孙天宇听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笑意:“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喜欢。”
孙天宇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酒意模糊了理智,却没让他忘了两人之间的鸿沟。他没再辩解那句喜欢里藏着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深意,只是把头轻轻靠在蒋易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像在念什么咒语:“我喜欢你……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蒋易看着他这副模样,只当是他醉糊涂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轻轻拍了拍孙天宇的后背,像哄小时候的他那样,低声应着:“嗯,哥知道。”
孙天宇好像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抓着他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眼皮也开始打架。没一会儿,就抵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嘴角还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蒋易看着他熟睡的脸庞,眼底满是温柔。他小心翼翼地把孙天宇抱起来,脚步放得极轻,走进了那间十年前为他准备的客房。
把少年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蒋易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很久。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层薄薄的纱。
蒋易伸出手,轻轻拂过孙天宇的眉眼,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无人知晓的纵容。
“傻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