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蒋易的默许后，王广便成了孙天宇家的常客。两人凑在一块儿，不是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就是趴在地板上摆弄模型，嬉笑声能从午后飘到夕阳西斜。
这天的余晖正懒洋洋地淌过窗棂，孙天宇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冲着瘫在地毯上的王广扬声：“我去楼下超市一趟，买点儿蒋易爱吃的草莓，你在这儿待着，别乱跑。”
王广挥挥手，半点没起身的意思：“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快回，我等你带零食回来。”
孙天宇刚带上门，屋里的热闹劲儿就跟着散了。王广百无聊赖地转了两圈，目光扫过书桌，想着能不能翻出什么新奇玩具，脚下没留神，胳膊肘狠狠撞在了桌角。“哐当”一声轻响，一本深蓝色的硬壳本子掉在了地上。
王广弯腰捡起来，封面上没写名字，只画了一小颗歪歪扭扭的星星。他随手翻了两页，原以为是孙天宇记零花钱的账本，可入目的字句，却让他的手指猛地顿住。
“今天蒋易给我煮了红糖姜茶，他的手好暖。”
“蒋易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我好像……心跳得好快。”
“我好像喜欢上蒋易了。”
一行行字迹，稚嫩却执拗，每一笔都绕着蒋易打转，那藏不住的欢喜与忐忑，烫得王广指尖发麻。他还没来得及翻到下一页，玄关处的门锁就传来了转动声。
门被推开，孙天宇拎着一袋草莓站在门口，看到王广僵在书桌前，手里攥着自己的日记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一点点褪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本子……”王广缓缓抬起头，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沉得厉害，没有半分波澜，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孙天宇，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不是喜欢蒋易？”
孙天宇的嘴唇翕动了两下，终是没说出一个字。沉默，便是最直白的答案。
王广猛地站起身，本子被他攥得变了形：“孙天宇！蒋易是把你当弟弟看的！你怎么能……”
“我知道！”孙天宇突然拔高了声音，眼圈一下子红了，他冲过去想抢回日记本，却被王广躲开。积压在心底的话再也憋不住，混着委屈和慌乱涌了出来，“我知道他把我当弟弟，可我控制不住！王广，这事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尤其是蒋易，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肯定会把我赶出去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微微发颤，那副无措又可怜的模样，让王广到了嘴边的斥责硬生生咽了回去。王广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将日记本递了回去：“行了，我知道了。这事我替你瞒着，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王广走后，屋里彻底静了下来。孙天宇抱着日记本，蹲在地上，眼泪无声地砸在封面上的星星上。没过多久，玄关处再次传来钥匙声，蒋易回来了。
孙天宇慌忙抹掉眼泪，站起身，脸上强装出笑意，可眼神里的闪躲却瞒不过蒋易。蒋易放下公文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和王广闹别扭了？”
孙天宇摇摇头，躲开了他的触碰。王广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看着蒋易温和的眉眼，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他想要的，不只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他想要蒋易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孙天宇就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变得这么贪婪？
夜色渐浓，孙天宇躺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悄悄摸出柜子里的半瓶果酒，拧开瓶盖，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呛得他咳嗽连连。他不敢开灯，怕被蒋易发现，可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映出他泛红的脸颊。
不知喝了多少，孙天宇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房门被轻轻推开，蒋易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传来：“天宇？怎么不开灯？”
孙天宇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蒋易的身影，心底的情愫再也压抑不住。蒋易伸手想扶他去床上躺着，刚要转身离开，却被孙天宇猛地抱住了腰。少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酒气，也带着平日里不敢言说的深情，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蒋易耳边：
“蒋易，我喜欢你。”
蒋易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知道，我也喜欢你啊，傻小子。”
“不是这种！”孙天宇使劲摇头，眼泪掉了下来，他凑到蒋易耳边，哽咽着重复，“是我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蒋易，我真的好喜欢你……”
话音未落，他微微踮起脚尖，带着酒气的唇，轻轻落在了蒋易的唇角。
蒋易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几秒钟后，他才猛地回过神，轻轻推开了孙天宇。指尖触到少年滚烫的脸颊，他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原来，孙天宇说的喜欢，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蒋易就出了门。他径直去了李飞家，推门进去时，李飞正叼着油条看报纸。见他脸色难看，李飞挑了挑眉：“怎么了？一脸愁云惨雾的。”
蒋易坐在沙发上，将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末了，声音里满是迷茫和自责：“你说，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是我把他带歪了，他本来应该过正常的生活的。”
李飞听完，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反而啧啧两声：“这小子，眼光倒是不赖。”见蒋易眉头紧锁，他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别光顾着自责，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蒋易愣住了，脑海里闪过和孙天宇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些年，他一直孤身一人，日子过得像一杯白开水，寡淡无味。直到孙天宇闯进他的生活，像个小太阳，带着炽热的温度，照亮了他沉寂已久的世界。他习惯了回家时有灯光，习惯了餐桌上有两碗饭，习惯了身边有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
可这，能算是爱吗？
蒋易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应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而不是和我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我就是个吸血鬼，不能毁了他。”
和李飞谈了一上午，蒋易的心绪依旧乱如麻。回到家时，孙天宇正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着，显然一夜没睡。看到他回来，孙天宇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要搬走？”
蒋易沉默着点了点头：“我去李飞那儿住一段时间，你……”
“是不是因为我昨晚说的话？”孙天宇打断他，眼眶更红了，他快步走到蒋易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蒋易，我不怕你知道，我就怕你不要我。你要是嫌我烦，把我的记忆消除也行，求求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满是哀求，听得蒋易心口发疼。可一想到孙天宇的未来，他还是狠下心，掰开了他的手：“天宇，听话，这是为了你好。”
孙天宇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再怎么哀求也没用了。他后退两步，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丝倔强：“你别去李飞家，我走。我出去冷静冷静，等你想清楚了，我再回来。”
说完，他转身跑进房间，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蒋易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窗外的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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