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自首

秋天的傍晚总是很早就来到

颜安站在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下，看着四楼窗户里透出的昏黄灯光。她的手机显示晚上七点二十三分，距离接到报警电话已经过去了四十七分钟。

"颜姐，法医和痕检的人马上就到。"陈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颜安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依然盯着那扇窗户，脑子里在快速回放着报警电话里的内容——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颤抖，说是杀了人。

"确定是四楼左手边那户？"她问。

"确定，"陈晨说，"报警人叫张德贵，今年五十三岁，独居。我们查了他的资料，是本市一家机械厂的退休工人。"

"他有没有说杀的是谁？"

"没说，只说杀了人，要自首。"

颜安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骂了一声娘，转身走向单元门。这种案子她见过太多了，激情杀人、积怨报复、意外失手，每一种都有不同的处理方式。

但报警人主动打电话要自首，说明这个人还有理智，还有沟通的可能。

四楼并不高，楼梯间的灯坏了好几盏，颜安只能借助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这是一种职业习惯，近犯罪现场时，要尽可能不引起对方的警觉。

到了四楼，她看到了那扇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张德贵？我是南阳县公安局的刑警，能谈谈吗？"颜安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颜安说完，楼道内静静的没有回应。

颜安侧身靠在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里面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走动。而且听起来非常着急

"张德贵，我进来了。"

颜安说着，推开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昏黄的灯光撒入颜安的眼睛。

屋子里的情形让颜安不由得瞳孔微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客厅的地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大概二十多岁，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体恤，体恤大部分被鲜血染红。她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紫色。

在女人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但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别过来，我……我已经杀了她，我不介意再杀一个。"男人嗓音沙哑，挥舞着手中的刀。

颜安停住了脚步，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客厅。客厅不大，陈设简单，沙发、茶几、电视柜，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女人倒地的位置在沙发前面，距离门口大约三米。

"张德贵？我姓颜，是刑侦队的。你先放下刀，我们谈谈。"颜安明白只有先稳住男人，才能进行下一步。

"没什么好谈的，"男人停止了挥舞，但却恶狠狠的蹬着地上的女人，声音带着一丝疯狂。

"她就该死……她骗了我儿子，骗了他所有的钱……我儿子被她害得自杀未遂，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男人的语速很快，情绪越来越激动，手里的刀也跟着颤抖起来。

颜安心中快速分析着情况。从男人的话来看，这是一起因感情纠纷引发的杀人案。受害者的身份还需要确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男人现在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如果刺激过大，随时可能行凶。

"你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颜安放慢了语调"能跟我说说吗？"

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明显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他还在医院，医生说命是保住了，但……但他的脑子出了问题，记忆混乱，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男人说到这眼里泛起了泪花，他爱他的儿子，他将他的儿子当作稀世珍宝，可他的儿子现在却因为一个女人躺在医院里。他感到心疼。

“所以你恨她，恨她把你儿子害成那样。"颜安安静地听男人说完。

"不只是恨！"男人的声音突然提高

"她就是个骗子！一开始接近我儿子就是为了钱，送的礼物、开的条件，全都是假的……我儿子傻，相信了，把房子都抵押了……结果呢？她消失了，连影子都找不着……"

他的泪滑落，手里的刀也慢慢垂了下来。“Duang”的一声脆响砸到地上。

颜安抓住这个机会，向前迈了一步。

"张德贵，她已经死了，你儿子还活着。你如果现在收手，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你不想等你儿子出院的时候，见不到你吧？"颜安用余光扫到刀，用脚将刀迅速踢到身后。

男人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手里空荡荡的，又看看地上那个年轻女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没想真的杀她……"

"我知道，但现在说这些没用。你得配合我们，把事情说清楚。这样对你儿子也有好处。"

她向前又迈了一步，距离男人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张德贵听到儿子绷不住了滑跪在地，捂住脸，泪从指缝间出来。

张德贵被随后赶来的民警带上警车。颜安站在客厅里，看着法医和技术人员开始工作。

法医老李蹲在尸体旁边，头也不抬地说，"颜队，死者女性，年龄大概二十五岁左右，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两到三个小时以内。"

"死因呢？"

"颈动脉被割断，失血过多死亡。”

老李用手指了指尸体颈部的伤口

"伤口长度约六厘米，深达气管，应该是锐器切割所致。凶器应该就是那把水果刀。"

颜安蹲下身，仔细观察死者的面容。很年轻，五官清秀，只是死后的僵硬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怖。她的眼睛还睁着，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

"确定是他杀，不是自杀？"颜安问。

"确定，自杀不可能形成这种伤口。”老李点点头肯定的说。

从伤口的方向和深度来看，是他人从背后或者侧面动手的。"

颜安站起身，开始环顾四周客厅里的陈设很简单，沙发、茶几、电视柜，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和一个老式的挂钟。茶几上放着两个茶杯，一个已经空了，一个还冒着热气。

"痕检有什么发现？"她问旁边的陈晨。

"颜姐，现在还在提取指纹和脚印"陈晨说。

"客厅里发现了三组脚印，死者的、报警人张德贵的，还有……第三组，目前还不确定是谁的。"

"第三组？"颜安有些疑惑，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的看着陈晨。

"对，在卧室和卫生间都有发现。”

陈晨压低声音

"颜姐，你觉得会不会有第三人？"

颜安没有回答。她走到那扇虚掩的卧室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卧室不大，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床上的被子没有叠，枕头上有一根长头发。

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一个聊天界面上。

颜安走过去，看到聊天记录停在下午五点四十七分。

"你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别闹了？"

这是最后一条消息，发送者备注名是"老公"。

颜安微微皱眉。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翻看通话记录。

颜安自己在心里想了一篇狗血剧，但很快她压下了，她是警察工作期间不能想别的。

最近的通话是一个陌生号码，下午五点二十三分，通话时长十二分钟。

"影，查一下这个号码的归属。"颜安向赵影说。

"好的，颜姐。"

颜安走出卧室，回到客厅。老李已经完成了初步检验，正在给尸体拍照。

"死亡时间能更精确一点吗？"颜安将手插进口袋问。

"大概在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具体的要做完尸检才能确定。"老李摇了摇头。

颜安点了点头。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暮色渐渐降临。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个邻居站在不远处围观，指指点点。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