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朝曦被手机铃声吵醒。
早上七点。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里刺进来,在她眼皮上烙下一片灼热的白。她摸索着接通电话,是外卖员的声音:“您点的早餐到了。”
挂了电话,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道细微的裂缝,回忆昨晚的梦境。那个海滩夜晚,在梦里感觉只有三小时,但现实过了整整八小时——从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七点。她粗略计算了一下,时间流速大约是1:2.7。
她抓起枕边的手机记录这个发现。刚打几个字,一条新闻推送跳出来:
“著名演员段奕宏取消近期所有通告,原因不明”
墨朝曦的心猛地一沉。
她点开新闻,内容很简短:段奕宏工作室昨日宣布,因个人原因,段奕宏将暂时停止所有公开活动,原定参与的电影拍摄和宣传活动均已延期。工作室未透露具体原因,仅表示“需要一段时间调整状态”。
调整状态?
墨朝曦想起昨晚梦境里段奕宏说的失眠,想起他眼里的疲惫——等等,那是段奕宏,还是袁朗?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开始模糊。
这个连接,正在影响他的现实生活。
她打开文档,开始写一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
“段老师,如果你能看到这些文字——也许在这个空间里,我们的记忆真的在交融,那么你或许能感知到我的想法。”
“我想终止这个连接。”
“不是因为它可怕或奇怪,而是因为它开始伤害你的现实。你的工作,你的生活,你的健康。”
“我不知道怎么终止。也许我需要停止服药?也许我需要彻底改变睡眠模式?或者……也许我需要停止写那些让你困扰的同人文?”
“今晚,如果你还能来,我们谈谈终止的方法。”
“无论如何,谢谢你没有把我当成疯子。谢谢你认真对待这个荒诞的现象。”
“谢谢你,在那个海滩之夜,告诉我‘记住自己是谁’。”
“我会记住的。”
“墨朝曦,二十二岁,作家,后脑勺有个肿块,正在学习如何面对超自然现象而不失去自我。”
她保存文档,起床,拉开窗帘。
阳光汹涌而入,现实世界坚实而明亮。
但她知道,今晚入睡后,另一个世界在等待。
而这一次,她要去那里,说再见。
接连六天都能梦到同一个人,段奕宏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要不就是梦境不对劲,要不就是那个小姑娘不对劲。
他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窗帘紧闭,房间里只有一盏落地灯发出昏黄的光。他的经纪人上午刚来过,委婉地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老段,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段奕宏摇摇头,只说需要休息。他没法解释——怎么说?说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陌生女孩,我们在梦里聊天、玩耍,而且这个梦真实得可怕?
更诡异的是,在梦里他还说不出来自己是现实中的人。每次他想告诉墨朝曦“我是段奕宏,不是袁朗”,话到嘴边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封住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但只要不说这个,他就能正常说话。
他寻思要不要现实中找找这个小姑娘。通过六天的只言片语,他能知道小姑娘是个作家,而从她的话里从来没听到过家人,有可能是独居。名字那天知道了,叫墨朝曦,再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墨朝曦……”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这个名字在他记忆深处埋藏了很久。
通过这个线索,段奕宏联系了一个信得过的朋友,请他帮忙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认识一个叫墨朝曦的作家。
“作家?写什么的?”朋友在电话那头问。
“不清楚,可能是网络作家,写同人文之类的。”段奕宏想起墨朝曦在梦里提到过她写“袁朗的同人文”。
“行,我帮你问问。不过这个名字挺特别的,应该不难找。”
挂了电话,段奕宏走到窗前,拉开一条缝隙。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梯形。他忽然想起昨晚梦里,墨朝曦操控飞剑时,剑身发出的光也是这种颜色。
他不知道的是,墨朝曦确实是叫墨朝曦,她身份证上面亦是墨朝曦——当初孤儿院里的院长妈妈给她上户口时,看着晨曦中这个被遗弃在门口的女婴,便给了她这个名字。
“朝曦,朝曦,早晨的阳光。”院长妈妈总是这么说,“你要像早晨的阳光一样,温暖而不刺眼。”
墨朝曦回去后好好摆烂了两天。
没有编辑催稿,感觉空气都是香甜的。晚上做梦还有“袁朗”可以聊天,让她感觉自己都不社恐了呢。
今天她又带着期待早早上床睡觉了。毕竟以前不到天亮不会睡觉的,现在为了做梦,她的生物钟都调过来了。
晚上十一点,她吞下助眠的药片——这是医生开的,为了治疗她长期失眠的后遗症。药效很快上来,意识开始模糊。
随着她进入梦乡,墨朝曦来到了自己的梦境里。看了看,“段奕宏”(她以为是袁朗)还不在,心想可能他还没有睡觉吧。
墨朝曦:“既然这样我自己玩会。”
她具化了一把飞剑,带着发光特效的飞剑,小心翼翼地踏上去,试探地控制着飞剑开始飞。
一开始还控制得不好,飞剑晃晃悠悠,她差点摔下来。但很快,她找到了诀窍——在梦里,只要想象得足够具体,就能实现。她想象着飞剑的平衡原理,想象着气流的托举,飞剑逐渐稳定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她控制得越来越好了,开始在梦里玩起了花活:俯冲、急转、翻滚。
段奕宏一进入她的梦境,就看到小姑娘控制着飞剑在天上飞,来了个后空翻没控制住,人掉了下来。
吓得他赶紧跑过去想接住她,可是掉落的速度太快了,没等他到地方,人已经摔地上了。
段奕宏凑到她跟前蹲下来,小心地拿手指戳了戳。
段奕宏:“你怎么样?还好吗?”
墨朝曦:“还好。”
毕竟是在梦里,摔一下不怎么疼,但是让人看到了觉得有点丢人。墨朝曦把脑袋磕在地上,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了。
段奕宏:“真没事?”
看人不动弹,段奕宏有点担心了,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
身体腾空的一瞬间墨朝曦是懵的。看着抱着自己的人,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尴尬得能扣出来一个魔仙堡了。
墨朝曦:“我、我没事,就是……”
段奕宏:“就是什么?”
正打算把人抱到沙发上的段奕宏听见她的话低头看她,就看小姑娘整张脸都红了,一看就是害羞了。心里有点好笑,第一天还敢扒他衣服呢,今天就羞成这样。
墨朝曦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段奕宏说:“太社死了,我刚摔你就来了,你都没看到我之前的样子。”
墨朝曦:“还有把我放下来吧,我没事,没摔伤。”
段奕宏挑挑眉说:“马上到地方了,到了把你放下来。”
来到沙发边,把小姑娘放到沙发上,仔细地看了看她身上,应该没事。虽说是在梦里,但那一下还是有点吓人的。
墨朝曦决定跳过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对段奕宏说道:“段老师要不要玩?我刚才弄的飞剑,玩起来超级有意思。”
段奕宏:“行,我也试试。”
墨朝曦给段奕宏也弄了一把飞剑,教了下操作方法,段奕宏就开始尝试了:先慢慢地起飞,一点一点地加速,直线,拐弯。
看他学得很快,墨朝曦也站上飞剑,飞到他的身边问他:“好玩吗?”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现实中是体会不到的。段奕宏玩得有点兴奋。
段奕宏:“好玩,我们来比赛怎么样?”
墨朝曦:“好啊!沙发的位置就是终点!”
墨朝曦:“出发!”
随着“发”字出口,墨朝曦率先飞了出去。段奕宏连忙跟上说:“你这使诈。”
墨朝曦:“兵不厌诈,略略略。”
最后还是墨朝曦赢了。赢了的人兴奋得蹦蹦跳跳,输了的人抱着胳膊看着她。
段奕宏:“很高兴?”
墨朝曦:“当然啦,我赢的可是大名鼎鼎的袁朗啊!”
段奕宏有点不高兴。毕竟墨朝曦一直以为和她一起玩一起聊天的人是袁朗。
他想让她知道,陪她玩陪她闹的人是段奕宏,不是袁朗。
虽说才认识几天,但是他开始对这个小姑娘感兴趣了。这个姑娘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被吸引着。
最开始他也害怕过,怕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这个吸引力来得太突然太强烈了。
但随着相处时间长了,他基本了解了小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她实在是太好懂了。慢慢对她放下了戒心,毕竟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梦是怎么回事,通过观察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知道了这些,段奕宏决定放任自己的情感。
俩人一起玩了一晚上,早上醒来的时候,墨朝曦嘴角还带着笑容,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两天和“袁朗”相处,墨朝曦整个人灵感爆棚,写了好几篇袁朗的小短文发出去。底下的粉丝都在嗷嗷叫:
“大大,爱死你了!”
“大大这两天好勤奋啊!”
“大大这两篇好甜啊!求更啊”
看着评论区,墨朝曦笑了笑,关掉网页。她拿出自己正在写的长篇小说的文档,盯着空白页面看了很久。
不行,没有灵感。
她叹了口气,关掉文档。不写了,反正编辑也不知道她出院了——她上个月因为后脑的肿块做了个小手术,住院一周,编辑给了她一个月的假期。
安慰好自己,她打开游戏开始玩。玩的是单机游戏,毕竟网游怕被编辑逮住——编辑知道她的游戏ID,曾经在她拖稿时在游戏里追杀过她。
玩上头了,墨朝曦连觉都没睡,一直肝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吃了口东西,扑到床上睡觉了。
在墨朝曦睡觉的时候,段奕宏醒了。
他一晚上都没做梦。
心里有点嘀咕,寻思晚上睡觉再看看。白天他去了工作室,处理了一些积压的工作。经纪人看他状态似乎好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老段,下周那个活动……”
“推了吧。”段奕宏头也不抬,“我说了,所有活动都暂停。”
“可是……”
“没有可是。”段奕宏抬起头,眼神里有经纪人从未见过的疲惫,“我需要时间。”
经纪人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下午,段奕宏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老段,我打听到了。确实有个叫墨朝曦的作家,写网络小说的,还挺有名气,专门写同人文。不过……”
“不过什么?”
“她好像住院了,上个月的事。我有个朋友的朋友认识她编辑,说她因为脑部问题做了手术,最近在休养。”
段奕宏的心一紧:“脑部问题?”
“嗯,具体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严重,已经出院了。”
“有地址吗?”
“这……不太好吧?人家是女孩子,又是私生……老段,你找她到底什么事?”
段奕宏沉默了一会儿:“很重要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做过分的事。”
朋友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个大概的区域:“她住在朝阳区那边,具体地址我真不知道。不过她经常去一家叫‘朝露’的咖啡馆写作,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谢谢。”
挂了电话,段奕宏看着窗外。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橘红色。
他决定去那家咖啡馆看看。
睡梦中的墨朝曦又来到一片雾茫茫的地方。
这个地方她觉得熟悉极了——这不是第一次梦到袁朗的时候的场景吗?
雾气很浓,能见度不到五米。她站在原地,不敢贸然移动。上次在这个场景里,她等了很久才等到雾气散开,看到海滩和“袁朗”。
但这次不一样。
雾气开始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流动,像是被什么力量搅动。墨朝曦警惕地后退一步,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中——这是她下意识的防御反应。
雾气渐渐散开,但散开的方式很奇怪:不是均匀地消散,而是像舞台幕布一样向两侧拉开。
随着雾气散开,墨朝曦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眼熟的人。
墨朝曦:“王天风?”
她走过去看了看。看服装应该是王天风——电视剧《伪装者》里的角色,毕竟这部剧她看了好多遍,还写了不少的同人文。
但走近了看,她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个人虽然穿着王天风的衣服,但气质不太一样。王天风是疯癫中带着狠厉,而这个人……更沉稳,更内敛。
而且,他一动不动。
墨朝曦小心翼翼地靠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反应。
墨朝曦:“唔,梦境竟然不是一个场景,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和那边联通。”
她绕着这个人走了一圈,思考着这是怎么回事。是她的梦境又产生了新角色?还是……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会不会和段奕宏一样,这也是一个真实的人被拉进了她的梦境?
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个寒颤。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复杂了。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
刘奕君拍了一晚上的夜戏,早上回到酒店房间,躺在床打算休息。他今年五十多岁,但保养得很好,依然活跃在荧幕上。昨晚的戏份很重,他演了一场情绪爆发戏,现在身心俱疲。
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浓雾中。
“这是……做梦?”他心想,这个梦还挺真实。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大概二十出头,长得清秀,眼神里带着警惕和好奇。她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实际上,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这是怎么回事?为啥我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呢?”他试图挣扎,但身体像被钉住了一样。
墨朝曦观察了一会儿,决定做点什么。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王天风”的肩膀。
就在她触碰的瞬间,刘奕君感觉束缚松动了。他能动了!
他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你是谁?这是哪里?”
墨朝曦也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你能说话了?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是王天风,还是……”
刘奕君皱了皱眉:“王天风是我演的角色。我是刘奕君,演员。”
墨朝曦的眼睛瞪大了:“刘奕君老师?演王天风的那个?”
“对。”刘奕君环顾四周,“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墨朝曦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说,这是我的梦境,你信吗?”
刘奕君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我信。因为这不可能是现实。”
“为什么?”
“因为现实中的我,现在应该在酒店房间里睡觉。我昨晚拍了一夜戏,刚躺下。”刘奕君揉了揉太阳穴,“而且,这个感觉……太真实了,不像是普通的梦。”
墨朝曦的心沉了下去。
又一个。
又一个真实的人被拉进了她的梦境。
“刘老师,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了。”墨朝曦组织着语言,“在我梦里出现的第一个人,是段奕宏老师——或者说,我以为他是袁朗,但实际上他是段奕宏老师本人。”
刘奕君的表情变得严肃:“段奕宏?他也在这里?”
“不,不在这里。他在另一个梦境场景里,一个海滩。我们已经在梦里见了七次了。”墨朝曦苦笑,“我本来今晚打算和他谈终止这个连接的事,结果……你又出现了。”
刘奕君沉默了一会儿:“你是说,你的梦境能连接现实中的真人?”
“看起来是这样。”墨朝曦坐在地上——她具化了一个沙发,但想了想,还是坐在地上,示意刘奕君也坐下,“而且,这个连接似乎会影响现实。段奕宏老师最近取消了所有通告,因为状态不好——我怀疑和这个梦境连接有关。”
刘奕君在她对面坐下:“你怎么确定这是你的梦境,不是我的?”
“因为我能控制这里。”墨朝曦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朵玫瑰在她手中缓缓绽放,从花苞到盛开只用了几秒钟,“在我的梦里,我可以具化任何东西。段老师也可以,但能力比我弱一些。你呢?你试试。”
刘奕君学着她的手势,试图想象一朵花。但什么都没有出现。
“看来我确实在你的梦里。”刘奕君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么,为什么我会被拉进来?我和你有什么联系吗?”
墨朝曦想了想:“我写同人文。我写过很多《伪装者》的同人,王天风的也写过几篇。可能……和这个有关?”
“可能。”刘奕君点点头,“那么段奕宏呢?你写《士兵突击》的同人?”
“写,写了很多袁朗的。”墨朝曦的脸有点红,“实际上,我最初以为他是袁朗,是我想象中的角色。直到后来才发现他是真人。”
刘奕君若有所思:“所以,你写的同人文,可能是连接的现实媒介?”
“我不知道。”墨朝曦抱住膝盖,“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我后脑有个肿块,上个月做了手术。医生说可能是这个肿块影响了我的大脑功能,让我产生了异常的梦境。但我没想到……这些梦会连接现实。”
“肿块?”刘奕君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什么肿块?”
“一个良性的脑膜瘤,已经切除了。”墨朝曦摸了摸后脑勺,“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幻觉、异常梦境之类的。”
刘奕君沉默了一会儿:“我有个想法。也许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们的问题。也许……这是一种我们还不理解的现象。”
“什么现象?”
“意识连接。”刘奕君说,“我拍过科幻片,读过一些相关的理论。有科学家认为,在特定条件下,人的意识可以产生共鸣,甚至连接。也许你的手术,或者你的写作,创造了一个这样的‘条件’。”
墨朝曦苦笑:“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已经决定要和段老师终止连接了,结果你又来了。”
“终止?”刘奕君看着她,“你打算怎么终止?”
“我不知道。”墨朝曦诚实地说,“也许停止写同人文?也许改变睡眠模式?或者……停止服药?我最近在吃助眠药。”
“不要擅自停药。”刘奕君严肃地说,“这很危险。”
“我知道。”墨朝曦叹了口气,“所以我今晚本来打算和段老师商量一下。”
刘奕君想了想:“我能见见他吗?在你的梦里?”
“我不知道。”墨朝曦说,“我的梦境似乎有不同的‘场景’。海滩是一个,这里是另一个。我不知道它们能不能联通。”
“试试看。”刘奕君站起来,“既然你能控制这里,试试能不能打开一个通道,去他所在的地方。”
墨朝曦也站起来,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她想象着海滩的样子:细软的沙子,蔚蓝的海水,夜晚的星空,还有海风的味道。
她想象着段奕宏站在那里,穿着那件简单的白衬衫,回头对她笑。
她想象着两个场景之间的通道,一扇门,或者一条路。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睁开眼睛,摇摇头:“不行。我做不到。”
“也许需要他在那边也尝试。”刘奕君说,“或者,需要某种触发条件。”
墨朝曦突然想到什么:“时间!我和段老师连接的时间是固定的,每天晚上我入睡后。也许时间是一个因素。”
“现在现实中是几点?”刘奕君问。
“我不知道。”墨朝曦说,“在我的感知里,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一样。大约是1:2.7,梦里一小时,现实两小时四十分钟左右。”
刘奕君计算了一下:“我大概是早上八点躺下的。如果现在是……”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周围的雾气突然开始涌动。
墨朝曦警惕地后退:“怎么回事?”
雾气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逐渐清晰。
是段奕宏。
他站在雾气中,看起来有些困惑,然后看到了墨朝曦,眼睛一亮:“朝曦?”
然后他看到了墨朝曦身边的刘奕君,愣住了:“刘老师?”
刘奕君也愣住了:“段奕宏?”
墨朝曦看着两个人,又看了看周围逐渐融合的场景——海滩的景色开始渗透进来,沙子从脚下蔓延,海风的味道飘来。
三个人的梦境,连接了。
场景稳定下来后,他们发现自己站在海滩和浓雾的交界处。
左边是墨朝曦熟悉的夜晚海滩,星空璀璨,海浪轻拍;右边是浓雾弥漫的空白空间,神秘而诡异;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过渡带,既有沙子,又有雾气缭绕。
段奕宏先开口:“这是怎么回事?刘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刘奕君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我今早睡觉,然后就到了这里。遇到了墨朝曦,她说这是她的梦境。”
段奕宏看向墨朝曦:“你昨晚没做梦?我等了一晚上。”
墨朝曦有些愧疚:“我……昨晚通宵打游戏,没睡觉。今天白天才睡的。”
“难怪。”段奕宏点点头,然后看向刘奕君,“所以,刘老师也是被拉进来的?”
“看起来是这样。”刘奕君说,“墨朝曦说,这可能和她写的同人文有关。她写了很多《士兵突击》和《伪装者》的同人。”
段奕宏的表情变得复杂:“所以,不只是我?只要是演过她写过的角色的人,都可能被拉进来?”
“可能。”墨朝曦小声说,“但我只写了你们两个的……至少最近只写了这两个。”
“最近?”段奕宏捕捉到了关键词,“你以前还写过谁的?”
墨朝曦的脸红了:“还写过《琅琊榜》的,《庆余年》的,《长安十二时辰》的……很多。”
段奕宏和刘奕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如果这个连接机制真的和你写的同人文有关,”刘奕君缓缓说,“那么你可能连接的不止我们两个。”
“但为什么是现在?”墨朝曦问,“我写同人文好几年了,为什么直到最近才开始出现这种情况?”
段奕宏想了想:“你不是说,你上个月做了脑部手术吗?也许手术改变了什么。”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墨朝曦说,“但他说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比如异常的梦境体验。”
“也许这就是后遗症。”刘奕君说,“你的大脑在恢复过程中,产生了某种……异常的能力。”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海浪声在耳边回响,雾气在周围流动。这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人恐惧。
最后,墨朝曦打破了沉默:“我本来今晚想和段老师谈终止连接的事。现在刘老师也来了,我觉得……也许我们应该一起想办法。”
“终止?”段奕宏看着她,“你确定要终止吗?”
墨朝曦愣了一下:“你……不想终止?”
段奕宏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这个连接确实影响了我的现实生活,我取消了所有工作,因为我的状态确实不好。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是,这个连接也让我认识了你。在梦里和你聊天,和你一起玩……这些体验很特别。如果终止了,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墨朝曦的心跳漏了一拍。
刘奕君看着两个人,若有所思:“段奕宏,你……”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段奕宏打断他,“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但这是实话。”
墨朝曦低下头:“可是这个连接在伤害你。你的工作,你的健康……”
“我的健康问题不只是因为这个。”段奕宏说,“我本来就失眠很久了。这个梦境连接,反而让我有了一些……期待。”
他走到墨朝曦面前,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朝曦,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想说,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种方式,既保持连接,又不让它伤害我们的现实生活。”
“怎么做?”墨朝曦问。
“我不知道。”段奕宏诚实地说,“但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刘奕君咳嗽了一声:“我插一句。在考虑是否终止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弄清楚这个连接的机制?它是怎么运作的?为什么会有时间流速差?为什么墨朝曦能控制梦境,而我们只能有限控制?”
“还有,”刘奕君继续说,“这个连接有没有副作用?除了影响现实状态,还有没有其他影响?比如,会不会对我们的意识造成永久性损伤?”
这些问题让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墨朝曦想了想:“我有一个想法。既然我能控制梦境,也许我可以尝试‘编辑’这个连接。比如,设定连接时间,设定连接规则,甚至……设定断开条件。”
“怎么编辑?”段奕宏问。
“就像我具化飞剑一样。”墨朝曦说,“在梦里,只要我想象得足够具体,就能实现。也许我可以想象一个‘控制面板’,用来管理这个连接。”
“试试看。”刘奕君说。
墨朝曦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她想象着一个控制面板,像科幻电影里的那种全息界面。面板上有各种选项:连接对象、连接时间、连接时长、梦境场景、权限设置……
她想象得非常详细,每一个按钮,每一个滑块,每一个指示灯。
当她睁开眼睛时,一个发着微光的半透明面板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段奕宏和刘奕君都惊呆了。
“你真的做到了。”段奕宏喃喃道。
墨朝曦也很惊讶,她伸出手,触碰面板。面板是实体,有触感,冰凉而光滑。
她看向面板上的内容:
【梦境连接系统】
当前连接对象:2/?
对象1:段奕宏(ID:DYH-0423)
连接状态:活跃
连接时长:累计56小时18分
权限等级:访客(可具化简单物品,可部分修改场景)
对象2:刘奕君(ID:LYJ-0612)
连接状态:新连接
连接时长:累计0小时42分
权限等级:访客(可具化简单物品,不可修改场景)
系统状态:不稳定(原因:宿主脑部异常活动)
时间流速比:1:2.7(梦境:现实)
能量消耗:中等(宿主疲劳度:62%)
建议:降低连接频率,避免多对象同时连接,补充宿主营养与休息。
墨朝曦念出了面板上的内容。
段奕宏和刘奕君听完,都沉默了。
“所以,这真的是一个‘系统’。”刘奕君说,“不是简单的梦境,而是一个有规则的系统。”
“宿主脑部异常活动……”段奕宏看向墨朝曦,“果然和你的手术有关。”
墨朝曦看着“能量消耗”和“宿主疲劳度”的提示,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她晃了一下,段奕宏赶紧扶住她。
“你没事吧?”
“有点累。”墨朝曦说,“看来这个连接确实消耗我的能量。”
“那就先断开吧。”刘奕君说,“我们都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墨朝曦点点头,在面板上寻找断开连接的选项。她找到了一个“安全断开”的按钮,按了下去。
面板上弹出提示:【安全断开需要所有连接对象同意。是否发送断开请求?】
墨朝曦选择了“是”。
段奕宏和刘奕君面前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确认窗口。
段奕宏看着墨朝曦疲惫的脸,点了点头,确认了断开。
刘奕君也确认了。
面板显示:【断开中……3,2,1】
梦境开始消散。
墨朝曦最后看到的是段奕宏担忧的眼神,和刘奕君若有所思的表情。
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墨朝曦醒来时,是下午三点。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她挣扎着坐起来,头很痛,后脑勺手术的位置隐隐作痛。
她拿起手机,看到有两条未读信息。
一条是编辑发来的:“朝曦,休息得怎么样?新书大纲什么时候能给我?”
另一条是陌生号码:“我是段奕宏。我们见一面吧,现实中的。下午四点,‘朝露’咖啡馆,我等你。”
墨朝曦的心跳加速。
他找到她了。
她看着那条信息,犹豫了很久。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她就要在现实中面对段奕宏。那个在梦里和她一起飞剑比赛,被她赢了会假装生气,实际上一直照顾她的人。
如果不去……她真的能不去吗?
她想起梦里段奕宏说的:“这个连接也让我认识了你。在梦里和你聊天,和你一起玩……这些体验很特别。”
她想起他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的样子。
她想起他扶住她时,眼里的担忧。
最后,她回复:“好。”
然后她起床,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她拍了拍脸颊,试图让气色好一点。
三点半,她出门了。
“朝露”咖啡馆离她家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她到的时候是三点五十,推开门,铃铛叮当作响。
咖啡馆里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段奕宏。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但墨朝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是通过外貌,而是通过那种感觉——那种在梦里熟悉的感觉。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段奕宏抬起头,摘下口罩。他看起来比梦里疲惫,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但眼睛依然有神。
“你来了。”他说。
“嗯。”墨朝曦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服务员过来,她点了杯拿铁。段奕宏面前已经有一杯美式,几乎没动。
等服务员离开后,段奕宏先开口:“你比我想象中要小。”
墨朝曦笑了笑:“你比我想象中要……真实。”
“什么意思?”
“在梦里,你更像是袁朗,或者说是我想象中的段奕宏。”墨朝曦说,“但现实中,你就是你。有黑眼圈,会疲惫,会紧张。”
段奕宏笑了:“紧张?我看出来了吗?”
“你的手指在敲桌子。”墨朝曦指了指他的手,“在梦里,你紧张的时候也会这样。”
段奕宏停下敲桌子的动作:“观察得很仔细。”
“作家职业病。”墨朝曦说。
沉默了一会儿,段奕宏说:“我找你是想谈谈这个连接的事。在梦里谈不方便,有些话……在现实中说更好。”
“什么话?”
段奕宏深吸一口气:“首先,我想告诉你,我没有怪你。这个连接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墨朝曦点点头。
“其次,”段奕宏继续说,“我想帮你。这个连接显然对你的健康有影响,你看起来很疲惫。而且,如果真像控制面板上说的,这个系统不稳定,可能会有危险。”
“怎么帮?”
“我认识一个神经科学家,专门研究异常脑活动。”段奕宏说,“我可以介绍你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也许他能解释这个现象,甚至找到控制的方法。”
墨朝曦犹豫了:“可是……如果被外人知道……”
“放心,他是我多年的朋友,值得信任。”段奕宏说,“而且,我们可以用化名,不透露你的真实身份。”
墨朝曦想了想:“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然。”段奕宏说,“不着急。但我觉得,我们需要专业帮助。这个现象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墨朝曦点点头:“刘老师呢?他知道你来找我吗?”
“不知道。”段奕宏说,“我还没联系他。我想先和你谈。”
“你觉得……刘老师会怎么想?”
“刘老师是个理智的人。”段奕宏说,“他可能会建议我们保守秘密,同时寻求科学解释。他演过那么多角色,对超自然现象的理解可能比我们更开放。”
墨朝曦笑了:“这倒是。”
咖啡来了,她喝了一口,温暖的感觉让她放松了一些。
“段老师,”她突然说,“在梦里,你说你不想终止连接。是真的吗?”
段奕宏看着她,认真地说:“是真的。但这不是因为我不在乎现实影响,而是因为……我觉得这个连接可能有意义。”
“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段奕宏摇摇头,“但我有种感觉,这个连接不是偶然。它选择了我,选择了刘老师,选择了你。也许……它想告诉我们什么。”
墨朝曦想起控制面板上的提示:“系统状态:不稳定(原因:宿主脑部异常活动)”。
“也许它只是想告诉我,我的大脑需要休息。”她说。
“也许。”段奕宏说,“但也许不止如此。”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关于梦境的细节,关于时间流速,关于控制面板的功能。段奕宏问了很多问题,墨朝曦都一一回答。
最后,段奕宏说:“我会联系刘老师,告诉他我们在现实中见面了。然后我们三个,也许可以一起见个面,讨论下一步怎么办。”
“好。”墨朝曦说。
段奕宏看了看时间:“我该走了。待太久容易被认出来。”
他戴上口罩,站起来:“朝曦,照顾好自己。如果感觉不舒服,随时联系我。”
他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只有几个人知道。”
墨朝曦接过名片,点点头:“谢谢。”
段奕宏离开了。
墨朝曦坐在咖啡馆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她拿起那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串数字,没有名字,没有头衔。
她想起梦里他说的话:“这个连接也让我认识了你。”
她想起他眼里的真诚。
她想起控制面板上的提示。
然后她拿出手机,给编辑回信息:“无忧姐,大纲下周给你。我最近有些私事要处理,抱歉。”
又给段奕宏发了一条信息:“我同意见那位神经科学家。谢谢你。”
发完信息,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橘红色,和她醒来时看到的颜色一样。
现实世界坚实而明亮。
但另一个世界,也在等待。
而这一次,她不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