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的余晖彻底沉下去，巷子里的光线迅速暗下来，风卷着腐臭的气息，裹着越来越密集的嘶吼声，从窄口外涌进来。
顾浮尘靠在断墙上，指尖慢悠悠地绕着一缕银发，目光落在墙头的铜镜上。镜面映出窄口外攒动的黑影，比之前多了数倍，显然是方才那群人的吵闹，把附近游荡的丧尸全引来了。
“慌什么？”她抬眼，扫过脸色惨白的三人，语气依旧慵懒，尾音却带着一丝冷意，“陷阱不是白布置的。 ”
澹沧漠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铜镜，低声道：“至少二十只，比预估的多。”
“多才好。”顾浮尘弯了弯唇角，蔚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正好试试我们的‘饵’够不够香。”
她口中的“饵”，就是那几个还在巷尾瑟瑟发抖的吵闹者。自刚才顾浮尘斩了三人后，剩下的几个就缩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出，此刻听见外面的嘶吼声，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哭喊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戴眼镜的女孩、瘦高的青年、四肢发达的汉子，”顾浮尘对着那三个刚杀过丧尸的人扬了扬下巴，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把巷尾那几个‘宝贝’带过来，带到窄口边上，解开他们的束缚。”
被点到名的三人身形一凛，戴眼镜的女孩闻言立刻攥紧了手里的扳手；瘦高的青年眼神比之前镇定了不少；抱铜镜的汉子手臂上还沾着丧尸的污血。三人心里都清楚顾浮尘要做什么，却不敢有半句反驳——方才那几个吵闹者的聒噪，本就是引祸之源，如今用他们来抵消闯下的祸事，在这末世里，本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三人快步走向巷尾，将缩成一团的五个吵闹者推搡着带到窄口边。那些人哭嚎着求饶，声音尖利刺耳，戴眼镜的女孩被吵得皱紧了眉，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亲爱的，”顾浮尘看向澹沧漠，指尖点了点窄口处的门板，“把缝开得再大些，刚好够一个人出去的宽度。”
澹沧漠没有犹豫，上前几步，用匕首撬开门板，露出一道堪堪容身的缝隙。冷风裹着丧尸的嘶吼声灌进来，让那几个吵闹者吓得腿都软了。她垂眸看着顾浮尘，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这个女人总能在最混乱的局面里，找到最精准的破局之法，连弃子的用处，都算得分毫不差。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一个男人尖叫着，想要往后退，却被抱铜镜的汉子死死按住肩膀。
顾浮尘缓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慵懒又残忍：“吵了那么久，引来了这么多‘客人’，总得有点用处，不是吗？”
话音未落，她抬手，指尖轻轻一推。那个男人猝不及防，直接被推出了缝隙。
外面的丧尸瞬间被鲜活的气息吸引，嘶吼着扑了上去。惨叫声瞬间响彻整条巷子，听得巷子里的人浑身发冷。
顾浮尘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对着剩下的四个吵闹者道：“要么自己出去，要么被我扔出去。选一个。”
恐惧压倒了一切，剩下的几人尖叫着，互相推搡着，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缝隙。
窄口外顿时乱作一团，丧尸的注意力全被那些鲜活的“饵”吸引，疯狂地扑咬着，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窄口处的陷阱。
“时机到了。”顾浮尘直起身，握着长剑的手微微收紧，“戴眼镜的女孩，你去守着左侧的断墙，防止丧尸翻进来；瘦高的青年，你盯着墙头的镜子，随时报点；四肢发达的汉子，你跟我和澹沧漠守窄口。”
她的指令清晰明了，将三人的作用精准分配，没有一丝浪费。澹沧漠站在一旁，看着她有条不紊地调度，欣赏更甚——她从不是只会逞凶斗狠的莽夫，每一步都带着章法，每一个人都能被她放在最该在的位置上。
戴眼镜的女孩、瘦高的青年、四肢发达的汉子三人闻言，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应声行动——戴眼镜的女孩敏捷地跳上断墙，握紧扳手警惕四周；瘦高的青年趴在墙头，眼睛死死盯着镜面；抱铜镜的汉子则拎着一把沉重的钳子，站到了窄口内侧。
“把门板彻底拉开。”顾浮尘看向澹沧漠。
门板被猛地拉开，窄口处的断砖和缠满铁丝的陷阱彻底暴露出来。
几只被血腥味刺激到的丧尸，挣脱了人群，嘶吼着冲进了巷子，却一头撞进了铁丝陷阱里。锋利的铁丝瞬间划破了它们的皮肉，墨绿色的污血溅了一地。
“动手。”顾浮尘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率先冲了上去，长剑银光一闪，精准地刺穿了一只丧尸的头颅。动作优雅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澹沧漠紧随其后，匕首划破空气，直取丧尸的脖颈。她看着顾浮尘挥剑的姿态，明明是浴血搏杀，却美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这份从容与狠厉并存的特质，让她心底的欣赏，又深了几分。
抱铜镜的汉子也不含糊，钳子狠狠砸在一只丧尸的头上，沉闷的声响过后，丧尸轰然倒地。
墙头的瘦高青年高声喊道：“左侧还有两只，速度不快！”
戴眼镜的女孩立刻应声，从断墙上跃起，扳手狠狠砸在丧尸的面门，动作干脆狠厉。
巷子里响起金属碰撞的闷响和丧尸的嘶吼声，血腥味和腐臭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里。
顾浮尘一剑刺穿最后一只丧尸的头颅，收剑时，动作依旧从容。她抬眼看向墙头的铜镜，镜面上，外面的丧尸已经所剩无几，大多还在争抢着地上的“饵”。
“清理干净。”她淡淡吩咐道，目光扫过浑身是汗的四人，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却没急着松口，“戴眼镜的女孩，你去检查杂货铺的物资，顺便把能吃的罐头和饮用水分好，记住，只准拿够今晚的量；瘦高的青年，你加固陷阱，顺便把巷子里的碎砖搬到窄口，堆得再高些；四肢发达的汉子，你跟澹沧漠一起处理尸体，丧尸的尸体扔去喂外面剩下的丧尸，那些吵闹者的……烧了。”
这话一出，三人的动作都顿了顿。戴眼镜的女孩攥着扳手的手紧了紧，她本想多拿些物资存着，却没想到顾浮尘早算到了这一步；瘦高的青年眼神闪了闪，明白了这是在试探他会不会偷工减料；四肢发达的汉子则沉了沉肩，知道烧尸体是为了防止滋生病毒，更是在看他能不能下得去手。
澹沧漠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转头看向顾浮尘时，眼底的欣赏又浓了几分。这个女人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探人心的机会，每一道指令，都藏着对忠诚与能力的考量。
三人不敢怠慢，立刻按照吩咐行动。戴眼镜的女孩仔细清点杂货铺的物资，不多不少，只分出五人的份额；瘦高的青年加固陷阱时，特意多缠了两道铁丝，碎砖也堆得整整齐齐；四肢发达的汉子则和澹沧漠一起，利落地将丧尸尸体拖出去，又找了些易燃的布料，把那些吵闹者的尸体点着，火光映着他的脸，没有半分不忍。
顾浮尘靠在断墙上，看着三人忙碌的身影，蔚蓝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
这只是第二轮试探而已。
能留在她身边的，从来都不是只会听话的木偶，而是能扛事、够本分、懂规矩的人。夜风渐凉，火光摇曳，巷子里的血腥味被烟火气冲淡了些。澹沧漠走到顾浮尘身边，看着她映在火光里的侧脸，低声道：“他们都照做了。”
顾浮尘抬眼，唇角勾了勾，语气依旧慵懒：“嗯，还算有点用。”
风卷着火星飘向夜空，窄口外的嘶吼声渐渐弱了下去。这个夜晚，总算能暂时安稳了。而顾浮尘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夜色彻底漫了下来，巷子里的火光摇摇晃晃，将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顾浮尘依旧靠在断墙上，指尖不知何时拈了根干草，慢悠悠地转着圈。她没去看忙碌的三人，目光落在远处黑沉沉的夜空里，像是在琢磨什么，又像是只是单纯地放空。
戴眼镜的女孩分完物资，捧着五份罐头和水走过来，脚步放得很轻：“顾小姐，分好了。”
顾浮尘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声音淡得像夜风。
戴眼镜的女孩攥紧了手里的罐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多话，默默退到了一边。她知道，这个女人看似慵懒，却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多一句嘴，都可能成为被舍弃的理由。
另一边，瘦高的青年加固完陷阱，又把碎砖堆得严严实实，这才擦了擦汗，走到澹沧漠身边。他看着正在烧尸体的火光，低声道：“陷阱加固好了，窄口的砖也堆到一人高了。”
澹沧漠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顾浮尘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守好自己的位置，别多想。”
瘦高的青年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走到墙头的铜镜旁，重新调整了角度，确保能看清窄口外的任何动静。
抱铜镜的汉子最后一个忙完，他和澹沧漠一起把最后一点火星踩灭，又在周围洒了些沙土，防止余烬复燃。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巷子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丧尸嘶吼。
顾浮尘这才收回目光，慢悠悠地站直身子。她走到杂货铺的屋檐下，找了块最干净的石板，径直坐了下去，甚至还扯了块还算完整的布，铺在身下垫着，动作慵懒又讲究。
她抬眼扫过四人，蔚蓝色的眸子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今晚，我歇着。”
这话一出，三人都是一愣，连澹沧漠都微微挑了挑眉。
顾浮尘像是没看见他们的反应，指尖轻轻敲了敲石板，继续道：“亲爱的，你统筹。戴眼镜的女孩守上半夜，瘦高的青年守中半夜，抱铜镜的汉子守下半夜。轮流换班，不许偷懒，也不许扎堆。要是夜里出了什么动静……”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笑意里却没什么温度：“谁当班，谁负责。出了事，我只问他。”
说完，她便阖上了眼，银发垂落肩头，衬得侧脸愈发明艳。她竟真的像是要睡了，连姿势都没再动一下，仿佛周遭的黑暗和嘶吼，都与她无关。
澹沧漠看着她安然休憩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这哪里是真的放心去睡，分明是又一次试探——试探他们的责任心，试探他们的默契度，更试探他们会不会趁着夜色，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她对着三人点了点头，沉声道：“按顾小姐的吩咐来。守夜的时候，多盯着铜镜和墙头，有任何动静，立刻喊人。”
戴眼镜的女孩最先应声，握紧手里的扳手，走到断墙下站定，目光警惕地扫过窄口外的黑暗。瘦高的青年也不敢怠慢，搬了块石头坐在铜镜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面。抱铜镜的汉子则靠在窄口内侧，手里攥着钳子，耳朵竖得老高。
夜色渐深，风更凉了些，远处的嘶吼声时断时续。顾浮尘始终阖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真的陷入了沉睡。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丝风吹草动，每一声细微的脚步声，都清晰地落在了她的耳朵里。
这漫漫长夜，才是对这群人，最严苛的考验
夜色像墨汁一样浓，巷子里的火光渐渐弱了，只剩下一点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窄口附近的方寸地。
戴眼镜的女孩守在上半夜，她攥着扳手，后背紧紧贴住断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头的铜镜。镜面映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有模糊的黑影晃过，伴随着几声若有若无的嘶吼，听得她心脏怦怦直跳。夜风刮过，吹得她脖颈发凉，她却不敢抬手搓一搓，生怕错过半点动静。
澹沧漠没有歇着，她靠在离顾浮尘不远的地方，手里把玩着那把锈匕首，目光时不时扫过三个守夜的人，又落在顾浮尘身上。月光透过断墙的缝隙洒下来，落在顾浮尘银白的发梢上，她睡得安稳，唇角甚至还带着一点浅浅的弧度，仿佛不是身处末世险地，只是在自家院子里小憩。
澹沧漠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个女人，真是把试探做到了极致。她看似毫无防备，实则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攥在了手里，只要有谁敢偷懒松懈，或是生出异心，恐怕下一秒，那柄冷冽的长剑就会架在脖子上。
后半夜，轮到瘦高的青年守夜。他比戴眼镜的女孩要沉稳些，搬了块石头坐在铜镜旁，时不时伸手擦一擦镜面上的薄灰，确保视野清晰。他不敢打瞌睡，连眼皮都不敢多眨，只是偶尔会偷偷瞥一眼顾浮尘的方向，看着她安然的睡颜，心里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最后是抱铜镜的汉子守下半夜。他天生觉少，守夜时更是精神抖擞，干脆拎着钳子在窄口附近踱步，时不时踢一踢堆在那里的断砖，确保陷阱没有松动。远处的嘶吼声渐渐稀疏，天边泛起了一点鱼肚白，他看着东方的微光，长长地松了口气。
天快亮的时候，顾浮尘才缓缓睁开眼。她伸了个懒腰，动作慵懒又舒展，像是刚睡醒的猫。她抬眼扫过四人，目光依次落在戴眼镜的女孩泛红的眼眶、瘦高的青年熬得发黑的眼底，以及抱铜镜的汉子依旧挺直的背脊上，最后看向澹沧漠。
“一夜安好。”澹沧漠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顾浮尘弯了弯唇角，没说话，只是走到窄口边，低头看了看堆得整齐的断砖，又抬头看了看铜镜。镜面干净，角度也没歪，显然守夜的人都用了心。
她转身，对着四人扬了扬下巴，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不错，没让我失望。”
这话一出，三人紧绷了一夜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顾浮尘却没再往下说，只是走到杂货铺门口，慢悠悠地捡起一罐昨晚没打开的罐头，指尖在罐身上轻轻敲了敲。
阳光渐渐漫进巷子，驱散了夜的寒凉。澹沧漠看着顾浮尘的背影，心里清楚，这一夜的考验算是过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