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走廊像被抽干了声音的深海，只有宋亚轩拖鞋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在空旷里回荡。他刚结束一场持续到深夜的声乐特训，喉咙干得发紧，脑袋里塞满了未消化的音符，只想快点去休息室灌下一整瓶水，然后把自己砸进宿舍那张不算柔软的床铺。
练习室区域的灯本该是暗的，这个时间点，连最刻苦的队友也该回了。可拐过转角，一束倔强的光从最里间练习室的门缝下漏出来，切割着走廊的黑暗。宋亚轩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谁这么晚还在？
他并非刻意窥探，只是那扇虚掩的门像一道无声的邀请。他走近几步，透过门缝，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视野。
是张真源。
他背对着门口，穿着最简单的黑色运动裤和一件被汗水浸透大半的白色T恤，布料紧贴在年轻而充满力量的背脊上，勾勒出肩胛骨起伏的线条。练习室里只开了角落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将他笼罩，空气里弥漫着汗水蒸腾的热气和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
音乐是低沉的鼓点，带着某种原始的、不规则的律动。张真源随着节奏舞动，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准和爆发力。旋转，定格，手臂划破空气带起细微的呼啸，落地时脚掌与地板的撞击沉闷而扎实。那不是表演，更像是一场与自我的较劲，一种将身体逼到极限的锤炼。汗水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宋亚轩忘记了干渴，忘记了疲惫，甚至忘记了自己站在这里的目的。他像被钉在了原地，目光无法从那个在光影中舞动的身影上移开。月光透过高窗洒下清冷的光辉，恰好落在张真源身上，与暖黄的灯光交织，为他镀上了一层奇异的光晕。他额前汗湿的碎发黏在皮肤上，侧脸线条在专注中显得格外清晰，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就在张真源完成一个高爆发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稳住重心的瞬间，他侧过头，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门口的方向。宋亚轩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随即又失重般疯狂地跳动起来，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慌乱，陌生，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悸动。
他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动作僵硬地转身，快步走向旁边的饮水机，假装自己只是路过喝水。冰凉的水流灌进喉咙，却丝毫没能浇灭脸颊上莫名升腾的热意。他握着空了的一次性纸杯，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杯身被捏的轻微变形。
练习室里的音乐停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宋亚轩站在原地，背对着那扇门，感觉背后那道目光似乎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不敢回头，只是僵硬地又喝了一口水，水流滑过喉咙的感觉异常清晰。
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是张真源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向饮水机另一侧，拿起自己的水壶，仰头灌了几大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没入被浸湿的领口。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蒸腾的热气和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反而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宋亚轩的余光瞥见他靠近，身体绷得更紧了，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他感觉到张真源似乎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没有探究，也没有疑问，就像掠过空气一样自然。然后，张真源拧紧水壶盖，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汗，转身，脚步声沉稳地朝着走廊另一端的淋浴间走去。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宋亚轩才缓缓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他低头看着手里被捏得有些变形的一次性纸杯，掌心一片湿濡，分不清是杯身变形溢出的水珠，还是自己冒出的汗。
练习室的门还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那盏落地灯依旧亮着，在地板上投下孤独的光圈。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激烈舞动留下的余温，以及那个身影带来的、难以言喻的冲击。
宋亚轩站在原地，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月光下专注舞动的身影，汗水浸透的T恤下紧绷的肌肉线条，还有那双在定格瞬间、仿佛穿透黑暗看过来的眼睛。
心跳，依旧在胸腔里敲着不规则的鼓点。
他默默关掉了饮水机旁的灯，走廊重新陷入一片昏暗。他走回自己的宿舍，脚步比来时更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躺在床上，黑暗中，天花板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在光影中舞动的剪影，清晰得挥之不去。
那个凌晨三点，在空旷练习室里独自加练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在他心里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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