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心跳备忘录

张真源很丢脸吧？

张真源沙哑的声音在狭小黑暗的储物间里盘旋，像一片沉重的羽毛，轻轻落在宋亚轩的心尖上，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那声音里混杂着浓重的鼻音、压抑的哽咽，以及一种近乎自弃的脆弱。宋亚轩站在几步之外，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递出纸巾时，对方冰凉指尖短暂触碰带来的微颤。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否认吗？安慰吗？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轻飘飘，无法触及那蜷缩在角落里的灵魂深处。

黑暗中，张真源攥紧了手里那张已经揉皱的纸巾，指节在微弱的绿光下泛着白。他依旧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潮湿，以及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悲伤。宋亚轩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感从胸腔蔓延到眼眶。他默默地又抽出一张纸巾，再次递了过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这一次，张真源没有立刻去接。他沉默着，时间在粘稠的黑暗中缓慢流淌。终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抬了起来，接过了纸巾。他没有擦拭，只是将两张纸巾都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扶着冰冷的墙壁，试图站起来。长时间的蜷缩让他的腿有些发麻，身形晃了一下。

宋亚轩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搀扶，指尖却在即将碰到对方手臂时猛地顿住。他看到了张真源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那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宋亚轩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垂在身侧，指尖蜷缩起来。

张真源扶着墙站稳，背脊挺直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没有看宋亚轩，只是低哑地说了一句

张真源……回去吧

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强行凝聚起来的平静。说完，他侧过身，从宋亚轩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夹杂着汗水和泪水的潮湿气息。

宋亚轩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挺拔却透着孤寂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融入更深的黑暗里。储物间的门还虚掩着，里面残留的绝望气息仿佛还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他站了很久，直到走廊尽头的安全指示灯那点幽绿的光，在他眼底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

回到宿舍时，已是凌晨。同寝的队友早已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宋亚轩轻手轻脚地爬上自己的床铺，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天花板在黑暗中只是一片模糊的灰影，但张真源蜷缩在角落颤抖的背影，那双布满红血丝、茫然又脆弱的眼睛，还有那句沙哑的“很丢脸吧？”，却异常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一遍又一遍。

那个永远站在前面，可靠得像座山一样的哥哥，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仿佛无所不能的张真源，原来也会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也会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舞台失误或粉丝质疑都更让宋亚轩感到震撼和……心疼。一种陌生的、带着钝痛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让他无法平静。

他翻了个身，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点开备忘录，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指尖悬停在虚拟键盘上，却不知该输入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今晚的画面。

最终，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备忘录 (加密)

日期：7月14日 凌晨

地点：公司储物间

事件：他哭了。肩膀抖得很厉害。声音……像受伤的小动物。眼睛很红。手里攥着纸巾，很用力。他说：“很丢脸吧？” 递纸巾的时候，他指尖很冰。

写完这几行字，宋亚轩盯着屏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似乎……成了他宣泄和整理那巨大情绪冲击的唯一方式。他关掉手机，屏幕的光熄灭，宿舍重新陷入黑暗。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在他心里，已经悄然改变了。

从那天起，那个加密备忘录，成了宋亚轩手机里最频繁打开的页面。他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度，观察着张真源。

他不再仅仅是被对方不经意的温柔所吸引，而是开始像一个虔诚的记录员，捕捉着关于张真源的一切细节。

他给这个备忘录起了一个名字——“心跳备忘录”

团体训练中场休息，张真源习惯性地走到角落，拿起自己的水杯。宋亚轩的目光紧紧跟随，指尖在备忘录上飞快输入：

饮水习惯：训练时只喝温水。瓶盖总是提前拧松一圈。（备注：可能是防止手滑？或者方便快速补水？）

他看到张真源在完成一组高难度动作后，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喉结滚动，仰头喝水时，脖颈拉出流畅的线条。宋亚轩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头：

喝水时仰头，双喉结会很明显地上下滚动。喝得很快，但不会呛到。喝完会轻轻呼一口气，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解渴后的样子。（……有点可爱。）

排练新歌时，张真源负责的高音部分需要反复打磨。宋亚轩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看似在拉伸，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对着镜子一遍遍试唱的身影。他注意到张真源每次唱到某个转音时，会侧过头，微微弯腰，眉头会无意识地微微蹙起，唱完又会很快松开。

练习习惯：唱高音转音前会深吸一口气，偏头弯腰（在用力？）眉头会皱一下（像在集中精神？）。对镜子练习时眼神很专注，会不自觉地歪一下头检查角度。

最让宋亚轩心跳加速的，是张真源的笑容。不是舞台上那种标准的、完美的偶像微笑，而是私下里，可能因为队友一个无厘头的笑话，或者顺利完成某个动作后，发自内心的放松笑容。那种笑容漾开时，宋亚轩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特征：

真正开心的时候，眼睛会笑的眯起来，像只小猫，右脸颊会出现一个非常非常浅的小窝，像酒窝的雏形，但只有很短的一瞬间，需要仔细看。（……像藏在云层后的星星，一闪而过。）

这些记录，琐碎、细微，甚至有些无厘头。但对宋亚轩而言，它们像一块块拼图，让他得以窥见张真源冰山之下更丰富的面貌。那个在储物间崩溃的身影，不再是孤立的、令人无措的画面，而是和眼前这个会为小事开心、会为练习皱眉、有着独特小习惯的张真源，逐渐重叠、融合。每一次记录，都像是一次小心翼翼的靠近，一次无声的理解。他记录着，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一些对方不为人知的压力，就能离那个看似完美无缺的灵魂更近一点。

手机备忘录里，关于张真源的条目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塞满了那个小小的加密文档。这成了宋亚轩心底最隐秘的宝藏，也是他独自消化那份日益汹涌的心潮的唯一方式。他沉迷于这种隐秘的观察和记录，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跋涉的旅人，收集着关于光源的每一丝线索。

直到那个下午。

新专辑主打歌的练习强度很大，连续几小时的唱跳让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中场休息的哨声一响，大家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倒在地板上，七倒八歪。练习室里充斥着粗重的喘息声和拧开瓶盖的声响。

宋亚轩背靠着冰冷的镜墙坐下，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加密备忘录。张真源正坐在他对面不远处，仰头灌着水，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额发被汗水打湿，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宋亚轩的目光落在他因为喝水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上，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

马嘉祺轩儿，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跟做贼似的。

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带着运动后的微喘。

宋亚轩浑身一僵，猛地抬头。队友马嘉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正弯腰好奇地探头看他亮着的手机屏幕。宋亚轩心脏骤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按灭屏幕，手指却因为瞬间的慌乱而慢了半拍。

马嘉祺哟？备忘录？记啥秘密呢？

刘耀文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刘耀文脸颊会鼓一下，像……

他顿时来了兴趣，笑嘻嘻地伸手

刘耀文让我看看，是不是在写训练心得？

宋亚轩没……没什么！

宋亚轩脸色瞬间涨红，手忙脚乱地想锁屏，但刘耀文动作更快，带着点玩笑性质的，一把将手机从他手里抽了过去！

宋亚轩喂！还给我！

宋亚轩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猛地站起来想去抢。

刘耀文笑着躲开，目光已经落在了屏幕上。他原本带着戏谑的表情，在看清那些条目内容后，慢慢凝固了。他滑动着屏幕，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刘耀文张哥训练只喝温水……

刘耀文张哥唱高音转音前会皱眉……

刘耀文张哥开心会眯眼，有个小窝……

刘耀文张哥累的时候坐姿……

练习室里其他休息的队友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看了过来。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宋亚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铺天盖地的羞耻。他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看到刘耀文拿着他的手机，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表情。完了。全完了。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那些小心翼翼收集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秘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就在宋亚轩感觉世界即将崩塌的瞬间，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极其自然地，从还在发愣的刘耀文手里拿过了那部手机。

是张真源。

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带着点刚运动完的慵懒。他垂着眼，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指尖随意地滑动了几下，像是在浏览。

练习室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宋亚轩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不敢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厌恶？是嘲笑？还是冰冷的质问？

张真源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旁边货架上放着的、队员们刚喝完的矿泉水瓶。他随手拿起一瓶还没开封的，正是宋亚轩备忘录里记录的他常喝的某个牌子、某个口味。

他拇指轻轻一推，瓶盖应声而开，动作熟稔得如同呼吸。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张真源将瓶口凑到唇边，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水流滑入喉咙。他放下瓶子，目光重新落回僵立着的宋亚轩身上，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右脸颊那个浅淡的小窝一闪而逝。

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日常闲聊般的随意

张真源嗯。这个口味，我的确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