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第一次见陈越,是在夏末的老槐树下。她攥着刚摘的青杏,酸汁溅在指尖,抬头就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像撞进一汪晃漾的月光。
他们是邻居口中最不般配的一对。林杏家在城郊种菜,父母是老实巴交的菜农;陈越家在镇上开着小工厂,家境殷实,父母眼高于顶。初恋的情愫疯长时,他们总在槐树下偷偷见面,陈越会给她带镇上的麦芽糖,林杏会给他塞带着泥土气的脆黄瓜。
恋情还是被陈越的母亲撞破了。那天林杏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局促地站在陈家客厅,陈母的目光像淬了冰,上下打量她:“我们陈家的儿媳,至少也得是大学生,你配得上我儿子?”
陈越攥紧林杏的手,红着眼眶和家里犟:“我就要娶她,这辈子就她一个。”
父母以断绝关系相逼,陈越还是铁了心。婚礼办得潦草,没有彩礼,没有祝福,只有两本红本本,和林杏偷偷攒钱买的一对搪瓷杯。
婚后的日子,比林杏想的还要难。婆家住着两层小楼,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打扫,可陈母的脸从没舒展过。吃饭时,陈母会故意把肉夹给陈越,瞥她一眼:“乡下丫头,怕是没吃过这么好的肉吧?” 邻居串门,陈母会当着她的面叹气:“我儿子要是听我的,哪会娶个种地的,以后日子怎么过哦。”
陈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夜里抱着她掉眼泪:“杏儿,委屈你了。”
林杏擦掉他的泪,笑着摇头:“不委屈,有你就够了。” 可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她要让所有人看看,她不是只会种地的乡下丫头。
她想起家里种的菜,水灵鲜嫩,镇上的菜市场卖的菜都没她家的好。第二天一早,她揣着仅有的五十块钱,去批发市场租了个小摊位,把自家种的青菜、番茄、黄瓜摆上去。她的菜新鲜,分量足,从不缺斤短两,慢慢有了回头客。
后来,她琢磨着城里人爱吃绿色蔬菜,干脆和几个菜农合伙,包了一片地,专门种有机蔬菜。她跟着镇上的农技员学技术,看书查资料,把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条。蔬菜成熟时,她开着小三轮,挨家挨户给餐馆送菜,凭着实在和靠谱,签下了好几家餐馆的长期订单。
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她不再是那个局促的乡下丫头。她学会了记账,学会了谈生意,眉眼间透着干练和自信。陈母看她的眼神,慢慢从鄙夷变成了惊讶,再后来,竟有了几分讨好。
那天林杏谈成一笔大订单,回家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陈母迎上来,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杏儿累了吧,快坐下歇歇,我给你炖了鸡汤。”
林杏愣了愣,看着满桌的菜,眼眶忽然红了。陈越从身后抱住她,声音温柔:“杏儿,你真棒。”
晚风吹过院子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林杏靠在陈越怀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那年夏天,他含笑的眼睛,和指尖那抹青杏的酸。
原来爱情最好的样子,不是门当户对,而是两个人一起,把穷日子过成甜,把看不起,过成看得起。
后来有人问林杏,后悔过吗?
她笑着摇头,指了指身边的陈越:“不后悔,他是我的月光,我是他的青杏,酸过之后,才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