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明都暗涌

日月帝国，明都，传灵塔临时总部（原第七实验室拓展区）。

会议室的魂导灯光调至最舒适的亮度，空气净化法阵无声运转，将金属与魂导器运转的微涩气息过滤成略带清冽的味道。长桌主位空悬——那是留给尚未正式回归的塔主霍雨浩的位置。两侧，传灵塔的初代核心成员们正进行着日常的进度汇报与资源协调，气氛严谨有序，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凝滞。

镜红尘作为明德堂代表兼技术总顾问，正用魂导投影展示着最新破译的几份加密情报：“……这是从黑沼镇和邪魔森林缴获的部分通讯魂导器残骸中还原出的信息碎片。虽然大部分自毁严重，但交叉比对后可以确认，‘血月计划’并非空穴来风。圣灵教与三皇子方面，确实在秘密研发一种能够大规模、高效率剥离并储存生物灵魂本源的魂导器阵列。”

投影屏上浮现出模糊的设计草图碎片，结构狰狞，充满了亵渎生命的意味。

“其设计目标，”镜红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是在特定条件下，一次性‘收割’数以万计生灵的灵魂，为某种‘仪式’或‘造物’提供能量。初步判断，三个月后的魂导科技博览会，极可能是他们进行第一阶段成果展示，并借此吸引、筛选潜在‘合作伙伴’或威慑反对者的舞台。”

坐在右侧的笑红尘抱着手臂，赤红的眼眸中跳动着冰冷的火焰：“也就是说，那场博览会本身就是个陷阱？或者至少，是阴谋的一部分。”

“更准确说，是阴谋的‘展示窗’和‘钓鱼台’。”叶骨衣接过话头，她面前摊开着一份由唐门暗线冒险送来的密报，“根据我们安插在皇室工坊和几个贵族内部的眼线回报，最近两个月，明都及其周边区域，失踪人口数量比往年同期增加了百分之三百，且失踪者大多为拥有一定魂力基础但出身平凡的魂师或魂导师学徒。官方记录含糊其辞，但暗线追踪到的最后线索，大多指向城西‘皇家魂导师团第三实验基地’和城北的‘三皇子私人别苑’。”

苏彤放在桌面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想到了自己女儿秋秋曾经的遭遇，若非霍雨浩和蓝轩宇，秋秋恐怕也会成为这些冰冷数据中的一个。“他们在用活人进行实验和充能……”

“不止活人。”季绝尘难得开口，他抱剑而坐，眼神依旧纯粹专注，但周身萦绕的剑意比数月前更加凝练内敛，隐隐有与周围空间共鸣的趋势——这是伊莱克斯亲自指导的“剑意通灵”修行初显成效。“邪魔森林残留的污秽气息中，我感觉到大量被强行污染、扭曲的魂兽怨念。圣灵教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梦红尘担忧地看向兄长，又望向会议室紧闭的大门：“雨浩和轩宇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没有他们，总感觉……”

她的话没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霍雨浩是传灵塔的大脑与决策核心，蓝轩宇是无可替代的顶级战力与魂兽沟通桥梁。他们两人不在，传灵塔就像失去了主心骨。

“放心。”镜红尘沉稳的声音带着安抚意味，“雨浩出发前与我建立了单向紧急联络通道。一个小时前，我收到了他们‘任务完成，即将返回’的简讯。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会议室厚重的合金门外传来了识别通过的轻响，紧接着，门无声滑开。

两道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霍雨浩走在前面，神色平静，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却比离开时更加深邃，隐隐有紫金色的微光流转——那是成功吸纳邪帝魂灵、精神力再次质变的标志。他身后的蓝轩宇银蓝长发束起，异色瞳扫过室内众人，微微颔首，脸色比霍雨浩更显苍白几分，但周身那股渊渟岳峙的沉静气度，让众人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绪莫名安定下来。

“我们回来了。”霍雨浩走向主位，声音平稳，“长话短说，邪魔森林已肃清，邪帝臣服，成为我的第六魂灵。森林污染正在由它主导净化。”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让在场除镜红尘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肃清邪魔森林？收服八十万年的邪眼暴君主宰？

饶是他们知道霍雨浩和蓝轩宇实力超凡，也被这骇人的战果震得一时失语。尤其是笑红尘和梦红尘，他们深知邪魔森林在日月帝国意味着什么——那是连明德堂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禁地！

霍雨浩没有在意众人的震惊，径直落座，目光投向镜红尘：“老师，最新情报。”

镜红尘迅速调整状态，将刚才的汇报浓缩重述了一遍，并补充道：“另外，皇宫内线传来不确定消息，三皇子近期与圣灵教高层接触异常频繁，似乎在筹备一次‘献祭’，地点很可能就在博览会主会场地下——那里有前朝遗留的、规模庞大的魂导法阵基盘。”

“献祭……”霍雨浩指尖轻敲桌面，灵眸中数据流无声闪过，“结合邪帝记忆中的碎片，圣灵教似乎在尝试‘人造神位’或者‘神性降临’的禁忌仪式。灵魂抽取魂导器阵列，可能是为了在仪式中提供足够纯净且庞大的‘灵魂薪柴’。”

“人造神位？！”叶骨衣霍然站起，脸上满是惊怒，“他们疯了？！这是对整个世界的亵渎！”

“疯狂，但有实现的可能。”蓝轩宇沉声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但语气斩钉截铁，“在我的时代……有过类似尝试的记载，虽然最终都失败了，但造成的灾难难以估量。若被他们成功，哪怕只是部分成功，后果都不堪设想。”

会议室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苏彤声音坚决，“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要阻止。”霍雨浩抬起眼，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但这次行动，与黑沼镇、邪魔森林不同。我们面对的，是盘踞在日月帝国权力核心的皇室与圣灵教联盟，是在他们精心布置的主场。强攻，等于以卵击石。”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也更清晰：

“所以，我们要换一种方式——从内部，瓦解它。”

“内部？”笑红尘皱眉，“圣灵教和皇室经营多年，内部铁板一块，我们怎么渗透？”

“不是渗透圣灵教，是渗透‘博览会’本身。”霍雨浩的指尖在桌面上划出几条交错的线，“博览会面向全大陆开放，明德堂作为日月帝国最高魂导研究机构，必然要派出代表团，展示最新成果。老师——”

他看向镜红尘。

镜红尘立刻会意：“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明德堂的代表团，成为我们的掩护和切入點？”

“准确说，是让‘红尘机甲’项目，成为我们光明正大进入博览会核心区域的门票。”霍雨浩调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计划草案投影，“笑红尘，梦红尘，你们将以明德堂天才魂导师、红尘机甲项目负责人的身份，携带‘双极星’机甲的最新优化版，参加博览会的‘未来魂导器展演’环节。这是最高级别的展区，位于会场核心，守卫森严，但也最靠近可能隐藏秘密的区域。”

笑红尘和梦红尘对视一眼，眼中同时燃起斗志。

“没问题！”笑红尘咧嘴一笑，“正好让那些家伙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未来魂导器’！”

霍雨浩点头，继续部署：“叶骨衣，你负责情报整合与外部接应。利用唐门暗线和神圣属性对邪恶的敏锐感知，监控博览会期间所有异常魂力波动和人员流动，尤其是与‘失踪人口’可能相关的线索。一旦发现献祭仪式的确切地点或启动迹象，立刻通知。”

“明白。”叶骨衣重重点头。

“苏彤前辈，季绝尘，你们作为技术支援与机动力量。苏彤前辈的泯灭属性是破除邪恶魂导屏障和净化污染的关键；季绝尘，你的剑意通灵进展迅速，我需要你在必要时，能够斩断特定的魂力链接或精神控制。”霍雨浩看向两人。

苏彤和季绝尘同时颔首，神色肃穆。

最后，霍雨浩的目光落在蓝轩宇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

“蓝轩宇和我，负责潜入与核心破坏。”霍雨浩的声音放缓了些许，“利用邪帝的精神力掩护和龙神血脉对空间的独特感知，我们尝试潜入可能存在的秘密区域，定位并破坏灵魂抽取魂导器阵列的核心，如果可能……终止或干扰献祭仪式。”

蓝轩宇对上他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初步计划，细节需要根据后续情报进一步完善。”霍雨浩关闭投影，“未来两个月，所有人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笑红尘，梦红尘，机甲的最后调试和伪装必须万无一失。其他人，针对性强化训练，尤其是应对高浓度邪魂力环境的能力。”

“是！”众人齐声应道。

会议结束，众人带着各自的任务匆匆离去。镜红尘也返回明德堂进行高层斡旋与资源调度。会议室里，只剩下霍雨浩和蓝轩宇。

寂静重新弥漫开来。

霍雨浩走到窗前，看着下方明德堂厂区彻夜不熄的魂导灯光，许久，才轻声开口：“你的魂力，又涨了。”

不是询问，是陈述。

蓝轩宇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同样的夜景，声音很轻：“八十四级了。恢复的速度……比预想的快。”

霍雨浩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精通计算，自然能推算出按照这个速度，蓝轩宇恢复到足以引动时空规则、回归未来的程度，还需要多久。那个时间点，像一道无形的界限，横亘在逐渐清晰的未来蓝图中。

“博览会之后……”霍雨浩没有回头，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传灵塔在星斗大森林和极北之地的分部应该能初步运转，与帝天、雪帝的盟约会更加稳固。圣灵教和皇室的阴谋如果被挫败，短期内他们应该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行动。届时……”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届时，大陆的局势会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窗口期’。也是传灵塔真正扎根、推广契约理念的最佳时机。”

蓝轩宇听出了他话语里未尽的含义。

窗口期，也是他可能离开的时期。

“我会帮你，把根基打得更牢一些再走。”蓝轩宇侧过头，看着霍雨浩线条清晰却略显冷硬的侧脸，“至少，要看到第一个‘契约之城’的雏形。”

霍雨浩终于转过头，看向蓝轩宇。窗外的灯光落入他淡金色的眼眸，那里面的冰层似乎又融化了一些，映出蓝轩宇温柔而坚定的面容。

“谢谢。”霍雨浩说，声音很轻，却很郑重。

蓝轩宇笑了，那个笑容驱散了眉宇间因离别隐忧而带来的些许阴霾：“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个。”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奇异律动的九彩光芒浮现：“另外，我最近在尝试将龙神血脉中对‘空间’的感悟，与你从邪帝那里获得的精神力结合。或许，我们能开发出一种更隐蔽、更难以被侦测的潜入方式，用于博览会行动。”

霍雨浩眼睛微微一亮。他伸出手指，一缕淡金色夹杂着紫金色的精神力丝线探出，与那九彩光芒轻轻触碰。

两种性质迥异却同样高阶的力量，在两人精妙的控制下开始试探性地交融、共鸣。没有排斥，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相辅相成的和谐感，仿佛它们本就该是一体。

窗内，两人沉浸在对新力量的探索中；窗外，明都的夜晚依旧喧嚣繁华，却无人知晓，一场可能决定大陆未来走向的风暴，正在这间不起眼的会议室里，悄然酝酿着它的核心。

而风暴的中心，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少年，正以他们自己的方式，紧紧握住可能稍纵即逝的现在，并试图……为这个时代，搏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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