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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香,巫脉,沅陵余音

雾锁沉川

晨光透过刑侦支队的窗,落在摊开的卷宗上,巫家的旧案,巫门的恩怨,都被理得整齐,纸页泛黄,墨迹沉暖,最后一页的「岁岁长安」,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卷宗的最上层,摆着那枚乌木片,被装在透明的证物袋里,芷草纹清晰,「芷」字娟秀,乌木的质地,在光里,泛着沉润的乌色,旁边摆着的,是苏晚的书信,巫晚的笔记,陈砚的布帛,笔墨的纹路,柳体的笔锋,一脉相承,却又各有风骨。

苏晚的字,柔中带韧,是熬药的温,是求安的念;巫晚的字,韧中带沉,是炼蛊的戾,是复仇的恨;而乌木片上的「芷」字,柔中带清,是芷草的润,是静心的安,像极了苏晚,却又比苏晚,多了一点不染尘埃的通透,一点从未被仇恨沾染的纯粹。

林舟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新调的卷宗,不是江城的案,是沅陵的旧档,纸页更黄,墨迹更淡,是巫家老宅失火后,残存的最后一点家底,被沅陵警方整理归档,尘封了十年,直到巫家昭雪,才被翻出来,寄到了江城。

「江队,沅陵那边寄来的,巫家的全族宗谱。」林舟把宗谱轻轻摊开,纸页脆得怕碰,指尖拂过,能看见泛黄的纹路里,记着巫家世代的血脉,「巫家是沅陵的草药世家,世代行医,偶传巫蛊,却只救人,不害人,宗谱里记着,巫家的先祖,传下过一条规矩,巫家的子女,必识草木,必懂医理,巫蛊之术,可学,不可用,可守,不可滥。」

宗谱的最后几页,记着巫家夫妇的名字,巫远山,苏清禾,然后是两个女儿,巫晚,巫苏晚。

巫苏晚。

苏晚的本名,不是苏晚,是巫苏晚,随母姓苏,随父姓巫,是巫家真正的小女儿。巫晚是姐,巫苏晚是妹,宗谱里,只有这两个名字,没有第三个孩子,没有旁支,没有那个叫「芷」的人。

可宗谱的夹缝里,有一页被撕去的痕迹,撕得齐整,边缘的纸絮还在,像是有人,刻意把某一页,从宗谱里,轻轻抽走了,不留一点墨迹,只留一点空白,像一个被刻意抹去的名字,一段被刻意尘封的过往。

江屹川的指尖,拂过那道撕痕,纸页的纹路粗糙,却带着时光的厚重,他拿起那枚乌木片,对着宗谱的纹路,一点点比对,乌木的质地,和宗谱封面的乌木夹板,一模一样,是同一块料,沅陵巫水之底的阴沉木,巫家的祖传木料,宗谱的夹板上,也刻着纹路,不是芷草纹,是艾草纹,和苏晚桃木牌上的纹路,一脉相承。

巫家的乌木,只做三样东西,宗谱的夹板,镇宅的符牌,传人的信物。苏晚的乌木牌,是信物,巫晚的青铜佩,是信物,而这枚刻着芷草纹的乌木片,是从另一件信物上,削下来的,那件信物,一定是巫家的,一定刻着芷草纹,一定,和那个叫「芷」的人,息息相关。

「沅陵那边还说,巫家老宅失火后,有人在巫水畔,捡到过一个锦盒。」林舟翻着卷宗的附页,声音放得轻,怕碰碎了这十年的时光,「锦盒是乌木的,刻着芷草纹,里面没有蛊粉,没有符纸,只有一株晒干的芷草,一张泛黄的药方,药方上写着,芷草三钱,艾草五分,菖蒲一寸,熬汤饮之,静心安神,解蛊毒,清戾气,是救人的方子,药方的落款,只有一个字,芷。」

锦盒被捡到的时候,已经被大火烧得焦黑,芷草被烧得只剩根茎,药方被油纸包着,堪堪保住,捡到的人,是沅陵的老渔民,只当是寻常的遗物,随手收了,直到巫家昭雪,才把锦盒和药方,交给了沅陵警方。

药方的字迹,和乌木片上的「芷」字,一模一样。

柳体,娟秀,清润,温柔。

江屹川终于懂了。

巫家,从来都不止巫晚与苏晚两个孩子。

那个叫「芷」的人,是巫家的第三个孩子,是巫远山与苏清禾的小女儿,是巫晚与苏晚的亲妹妹,巫芷。

只是她的名字,被从宗谱里撕去了,她的存在,被刻意尘封了,她的过往,被埋在了沅陵的巫水畔,被藏在了十年的大火里,被掩在了百年的恩怨里。

巫芷,生下来就体弱,巫远山与苏清禾,怕她受巫蛊戾气的反噬,便从未教她蛊术,只教她识草木,熬汤药,守着芷草的温润,守着静心的安宁,她的信物,是一枚刻着芷草纹的乌木牌,是巫远山亲手刻的,牌上的「芷」字,是苏清禾亲手写的,是巫家最温柔的念想,最干净的传承,没有蛊,没有恨,只有草木的清润,只有救人的本心。

十年前的巫家灭门案,巫芷也在。

她比巫晚与苏晚,更小,更弱,大火烧起的时候,巫远山把她护在怀里,苏清禾把乌木牌塞进她的手里,让她从后院的密道逃走,她逃了出来,却被大火烧伤了脸,被蛊毒熏伤了喉,再也说不出话,再也不敢认自己的身份,只能带着那枚乌木牌,带着那张芷草的药方,一路漂泊,从沅陵,到江城,从童年,到成年。

她看着姐姐们逃到江城,看着巫晚炼蛊复仇,看着苏晚熬药求安,看着陈砚在暗处布局,看着巫家的恩怨,一点点落幕,看着苏晚归于江水,看着巫晚走进牢狱,看着陈砚放下执念,她就藏在江城的角落里,看着,念着,疼着,却不敢现身,不敢相认,怕自己的存在,惊扰了姐姐们的安宁,怕自己的出现,又勾起巫家的旧怨。

她来过望江巷,来过青禾巷,来过江边的乌篷船,她摸着苏晚熬药的陶炉,看着巫晚种的艾草,摸着那艘乌篷船的船板,她把乌木牌削下一角,刻着芷草纹,刻着那个「芷」字,扔进江里,不是刻意留下线索,只是想让姐姐们知道,她还活着,她还念着她们,她还守着巫家的本心,守着那份草木的温软。

她的乌木牌,刻着芷草纹,是静心的,是安神的,是解蛊毒的,是清戾气的,是巫家最纯粹的传承,是苏晚求了一辈子的安,是巫晚念了一辈子的暖,是陈砚放下执念后,最想活成的模样。

芷香,不是蛊的腥甜,不是药的清苦,是巫家最温柔的底色,是草木最干净的本心,是人心最纯粹的念想。

江屹川合上古谱,指尖抚过那道撕痕,眼底的沉凝,慢慢化开,只剩一份温柔的了然。巫家的血脉,从来都没有断,巫家的传承,从来都没有绝,巫晚炼蛊,是恨的执念,苏晚熬药,是念的温柔,巫芷守芷,是心的归处,三个女儿,三种模样,三种传承,却终究,都绕不开巫家的根,都守着巫家的本心,都求着一份,岁岁长安。

林舟把那张清芷的药方,轻轻放在宗谱上,药方泛黄,字迹娟秀,芷草的纹路,在光里,泛着一点温润的光,像巫芷的人,像她守着的那份温柔,像她藏在江城的角落里,从未熄灭的,对家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