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宫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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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药终于配好了。
宫远徵将淡褐色的药汁倒入瓷碗,推到她面前:“喝了。”
沈昭看着那碗药,还没喝就觉得舌根发苦。她皱起脸,小声道:“能不能晚点再喝?”
“不能。”宫远徵冷酷无情,“药效有时辰。”
“可是很苦……”
“上次的蜜饯太甜了……”
“沈昭。”宫远徵眯起眼睛,“你喝不喝?”
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沈昭立刻端起碗,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苦。难以形容的苦从舌尖炸开,直冲天灵盖。她呛得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宫远徵面无表情地看着,等她喝完,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扔在桌上。
“桂花糖,不甜。”他硬邦邦地说。
沈昭含着糖,甜味渐渐压过苦涩。她缓过劲来,眼中还泛着水光,却对他笑了:“谢谢。”
宫远徵别开视线,收拾药具:“半个时辰后会有反应,觉得心口发热就告诉我。若是疼痛,立刻叫我。”
“你要去哪?”
“我去角宫一趟。”宫远徵动作顿了顿。
沈昭心头一颤。她放下糖,轻声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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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宫的夜,总是来得比别处沉。
药炉里的炭火明明灭灭,映着沈昭苍白的侧脸。
她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握着一卷医书,目光却落在窗外——从晌午到暮色四合,宫远徵还未归来。
心口的灼热感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绵密的隐痛,像有细针在心室壁上轻轻刮擦。
这是新药的正常反应,宫远徵配药时说过:“若觉得心脉如蚁行,便是药力化开了淤堵。”
他说得轻描淡写,沈昭却知道,这“蚁行”之痛足以让常人冷汗涔涔。可她只是静静忍着,指尖将书页攥出了褶皱。
“姑娘,该用药膳了。”侍女轻叩房门,端着一盅汤药进来。
沈昭抬眸,勉强笑了笑:“放着吧,我稍后便用。”
侍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下了。门合上时,沈昭听见她低声与旁人说话:“徵公子还未回吗?前厅那边乱起来了,听说……”
后面的话模糊不清,沈昭的心却蓦地一沉。
她撑起身子,走到门边,刚要推门询问,廊下忽然传来急促的银铃声。
是宫远徵。
沈昭的手停在门板上,透过雕花缝隙,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疾步走过庭院。
月光惨淡,落在他肩头,将墨色劲装染上一层霜白。他的侧脸紧绷,唇角抿成直线——这是极怒或极忧时的神情。
他身后跟着两名徵宫侍卫,低声禀报着什么。沈昭只听清几个零碎的词:“老执刃……遇刺……少主也……”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宫鸿羽死了?宫唤羽也……
还未及细想,宫远徵已走到她房门外。他抬手要叩门,却在半空停住,改成推门而入。
两人四目相对。
宫远徵的脸色比平日更苍白,眼中布满血丝,像是许久未眠。他盯着沈昭,上下打量,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沈昭开口,声音有些哑,“回来了。”
“嗯。”宫远徵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他身上的血腥气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沈昭这才看见,他袖口有暗色的痕迹——是血,已经干了。
“你受伤了?”她上前一步,想拉他的手。
宫远徵后退避开,语气冷硬:“不是我的血。”
不是他的,那是谁的?
沈昭不敢问。她看着他走到桌边,端起那盅已经凉透的药膳,仰头一饮而尽。动作粗鲁得像在喝酒,而非喝药。
“难喝。”他放下药盅,皱眉评价,“明日让厨子换方子。”
沈昭静静看着他,忽然说:“前厅出事了,对吗?”
宫远徵动作一顿。他抬眼,黑眸如深潭:“你怎么知道?”
“侍女们议论,我听见了。”沈昭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老执刃和少主……真的……”
“死了。”宫远徵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老执刃和少主中毒身亡。宫子羽那个废物,现在成了执刃继承人!”
“哥临时外出,而且还是单独出行。沿线据点没有任何哥的行踪消息。”宫远徵冷笑,“要不是哥哥不在,这执刃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宫子羽。”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
沈昭心下了然。宫门上下皆知,宫远徵与宫子羽素来不睦。一个是以毒术医术冠绝宫门的徵宫少主,一个是流连江湖、不学无术的四公子。在宫远徵眼中,宫子羽根本不配执掌宫门。但是宫门上下都服用徵宫制作的百草萃,怎么会中毒身亡?
“怎么会中毒身亡呢?”她轻声的问出疑点。“徵宫有叛徒?”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他说着,忽然伸手扣住沈昭的手腕。指尖冰凉,力道却大,捏得她生疼。
“从今日起,你不许离开徵宫半步。”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无锋的刺客混进来了,不止一个。我会让侍卫加强守卫,但你自己也要小心——任何人传唤,都不要离开徵宫,除非我或哥亲自来接你。”
沈昭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明白——宫门的天,真的变了。
“你呢?”她问,“你要做什么?”
“查。”宫远徵松开手,转身走向药柜,“查老执刃的死因,查刺客的来历,查……这徵宫里到底有多少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