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丹炉突然剧烈震动,炉盖被一股气流冲开,三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飞出,一颗赤红如血,一颗碧绿如水,一颗温黄如玉。
老墨伸手一抓,三颗丹药落入早已准备好的玉盒中。
“成了!”
老墨长舒一口气,踉跄一步,被文砚扶住。
“师父!”
“无妨,只是真元耗尽。”
老墨摆摆手,将玉盒递给齐尘。
“赤色丹药给你父亲服下,绿色丹药三日后化水喂他,黄色丹药你自己服用,补你亏损的气血。”
齐尘颤抖着接过玉盒,重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不必如此,快去救你父亲吧,记得,事成之后你跟文砚来青阳城找我。”
老墨疲惫地挥手。
“文砚,你送他回去,然后回山闭关。这次损耗,你需要至少一年才能恢复。”
“可是师父您——”
“我自有分寸。”
第五日清晨,齐尘和文砚终于赶回青岩镇。
齐家小院静得出奇。齐尘推门而入,只见妹妹齐芸坐在父亲床前,眼睛红肿,显然哭了许久。
“哥!”
看到齐尘,齐芸扑上来,声音带着哭腔。
“爹昨晚又吐血了,气息越来越弱,镇上的大夫说...说恐怕撑不过今天了...”
齐尘心中一紧,快步走到床前。齐大山躺在那里,面色灰败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爹,我拿到药了,您有救了。”
齐尘取出赤色丹药,小心地喂入父亲口中,又以温水送服。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淡淡的红光从齐大山喉咙处向下蔓延。片刻后,他灰败的脸色竟然有了一丝血色,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齐芸捂住嘴,眼泪无声滑落。
齐尘也红了眼眶,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他按照老墨的嘱咐,将绿色丹药小心收好,又将黄色丹药服下。一股暖流从腹中升起,虚弱感消退了些许。
“芸儿,爹会好起来的。”
齐尘抱住妹妹颤抖的肩膀。
“这些天辛苦你了。”
齐芸摇头,突然想起什么:
“哥,有件事...你走后的第二天,镇上来了一伙奇怪的人,打听咱家的事。我问他们是谁,他们只说是什么‘宗门巡查’,问咱家祖上有没有出过修真者。”
齐尘心中一跳,看向文砚。文砚眉头紧皱:
“他们长什么样?”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左边眉毛上有道疤。他们穿着普通的衣服,但走路的样子...很特别,像是脚不沾地似的。”
齐芸描述道。
文砚的脸色变了:
“是血煞宗的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血煞宗?”
“一个邪道宗门,专修血炼之术。”文砚的声音凝重起来,“他们找修真者后裔,通常只有一个目的——抽取血脉之力修炼邪功。”
齐尘想起父亲偶尔提起的往事:齐家祖上似乎真出过修真者,但那是百年前的事了,后来家道中落,传承断绝。
“他们还会回来。”
文砚肯定地说。
“齐尘,你父亲醒来后,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青岩镇。”
“可爹的身体——”
“路上我会照顾。”
文砚打断他。
“血煞宗行事狠辣,一旦确定目标,绝不会罢休。你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齐尘看着床上呼吸逐渐平稳的父亲,又看看一脸担忧的妹妹,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刚找到救父亲的方法,新的危机又接踵而至。
窗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开始了。但齐尘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桃林化为焦土,身份暴露危机,前路迷雾重重。
他握紧胸口的暖玉,那里传来熟悉的温热。
至少父亲有救了。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齐尘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等爹能下床,我们就走。去青阳城,找老墨安排。”
文砚点头:
“我去准备马车和路上的药材。”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乱世将至,凡人如草芥,但他们至少要护住这一方小小的家园。
齐大山的手指在这时动了动,眼皮微微颤抖。
“爹!”
齐芸扑到床前。
齐尘也快步上前,看到父亲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浑浊的眼睛,此刻竟然清亮了许多。
“尘儿...芸儿...”
齐大山的声音虚弱但清晰。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爹,您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齐尘握住父亲的手,那手不再冰冷如铁,有了温度。
齐大山却摇头,目光落在文砚身上,又移回齐尘脸上:
“梦里有片桃林...还有...你们取药的事...我都知道...”
三人都愣住了。
“爹,您说什么?”
齐大山艰难地抬手,指了指齐尘胸口:
“那块玉...是齐家祖传之物...它让我看到了你们经历的一切...不过据祖上的长辈说,二百年前这块玉就已经被带走,没想到两百年后又回到了我们的怀抱,真的是可喜可贺啊!”
齐尘的指尖触到胸前暖玉,骤然一滞。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他清晰地看见,那枚自幼佩戴的玉石表面。
竟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淡金色纹路,蜿蜒曲折,似字非字,透着一股苍凉古意。
父亲虚弱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心头。
“齐家祖上…不是普通的修真者…”
“我们的血脉里…藏着秘密…血煞宗找的…就是这个…”
父亲力竭,再度陷入昏睡,但气息已趋平稳。齐尘立在床前,手中盛放“三元固魂丹”的空玉盒尚存余温。
桃木心、无根之水、心头热血——这三样几乎耗尽他心神气力寻来的奇物,终究从鬼门关抢回了父亲的性命。
然而,父亲拼尽力气吐露的只言片语,却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个更幽深、更沉重的谜盒。
家族血脉的秘密、血煞宗如附骨之蛆的追索、祖传暖玉突如其来的异变……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冲撞、拼接。
救父之路的千难万险方才尘埃落定,一阵更凛冽的寒风却仿佛已穿透窗棂,吹拂而来。
齐尘握紧温热的暖玉,那上面的纹路似乎微微发烫。他恍然意识到,过往十六年的平静岁月或许只是帷幕。
而真正的路途,此刻,才刚刚在他脚下展开第一道晦涩难明的刻痕。
窗外,天色大亮,阳光刺破晨雾,照亮了这个平凡的小镇,也照亮了齐尘眼中逐渐燃起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