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问心路

两人沿着青石小径向后山走去。林清漪一边走一边说道：

“问心路九十九阶，每九阶为一重考验。前三重考验‘贪、嗔、痴’，中三重考验‘爱、憎、欲’，后三重考验‘生、死、道’。每登一阶，幻境便会根据你内心的执念而变。”

她顿了顿，看向齐尘：

“掌门说，你只要能登上五十阶便算通过。但我要提醒你——问心路的幻境极其真实，许多弟子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甚至有人道心受损，修为倒退。若感觉支撑不住，就立刻停下，捏碎这枚护心玉。”

林清漪递过一枚温润的白玉，上面刻着细密的符文。

“这是……”

“我向师父求来的。”

林清漪轻声道。

“你才十六岁，不该承受这般重压。但既然掌门给了机会，便尽力一试。记住，幻境再真也是假的，守住本心才是关键。”

齐尘郑重接过护心玉：

“师姐为何帮我？”

林清漪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

“三年前，我弟弟也参加过收徒大典。他身怀水木双灵根，天赋本不错，却在问心路上止步四十三阶，道心受损，至今仍在凡间养病。”

她转头看向齐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他当年——一样的年纪，一样的执著。我不希望悲剧重演。”

齐尘心头震动，深深一揖：

“师姐大恩，齐尘铭记。”

后山深处，一座古朴的石阶依山而建，直入云端。石阶两侧云雾缭绕，隐约可见符文闪烁。已有数十名弟子聚集在路口，大多神色凝重。

青阳真人已等候在此，见齐尘到来，微微颔首：

“准备好了？”

“弟子准备好了。”

齐尘深吸一口气。

“问心路一旦踏上，便不能回头。”

青阳真人沉声道。

“每登一阶，幻境自生。若道心不稳，轻则止步不前，重则神魂受损。齐尘，你可想清楚了？”

齐尘握紧胸前的玉佩，那温热的触感给了他莫名的信心：

“弟子愿试。”

“好。”

青阳真人抬手一挥，石阶入口的云雾散开。

“去吧。”

林清漪在旁轻声道：

“记住我告诉你的——守住本心。”

齐尘点点头，迈步踏上第一阶石阶。

脚步落下的瞬间，周遭景象骤变。

齐尘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宏伟的宫殿中，四周堆满了灵石、法宝、丹药。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

“这些都是你的……只要点头，无尽的财富、无上的权力，都是你的……”

齐尘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物，心中确实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他很快想起父亲的话：

“尘儿，修真之人，最忌贪念障目。”

他摇摇头，继续迈步。

第二阶，幻境变为一座藏书阁，无数功法秘籍悬浮空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至高功法，长生秘术……只要你愿意，这些都能让你一步登天……”

齐尘闭上眼，默念青阳吐纳术的基础口诀，再次迈步。

第三阶、第四阶……每上一阶，诱惑便更甚一分。到了第九阶时，幻境中出现了父亲病愈的场景——只要齐尘点头，父亲便能立刻康复。

齐尘眼眶一热，几乎要脱口答应。但就在这时，胸前的玉佩突然传来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脑海。

“假的……这些都是假的……”

他喃喃道，咬牙踏上了第十阶，场景再变。

齐尘发现自己回到了青岩镇，镇民们正围着他指指点点：

“就是他！齐家的灾星！”

“测灵碑都黑了，肯定是邪魔转世！”

“滚出青岩镇！”

愤怒如火焰般在胸中燃烧。齐尘握紧拳头，几乎要冲上去理论。但林清漪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幻境再真也是假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第十一阶，幻境中出现血煞宗修士的身影，他们正在折磨父亲。齐尘目眦欲裂，灵力几乎失控。

“守住本心……守住本心……”

他一遍遍默念，艰难迈步。

到了第十八阶，幻境达到了极致——青阳真人冷冷地看着他：

“噬灵根确凿，按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齐尘浑身颤抖，却在这时感受到玉佩传来的温暖。他忽然想起桃母树的话：

“黑暗未必是邪恶，光明未必是善良。”

“我的道，在我心中。”

他低声说道，踏上了第十九阶。

这一次，幻境变得温柔而美好。

齐尘看见自己已经修成元婴，父亲不仅病愈，还因他寻得的灵药延寿百年。他与林清漪结为道侣，在青阳宗受人敬仰……

“这一切都可以成真……”

那个声音变得柔和。

“只要你愿意留在此境……”

齐尘看着父亲慈祥的笑容，几乎要沉溺其中。但他忽然注意到——幻境中的父亲，从未说过一句话。

真正的父亲，哪怕病重卧床，也总会叮嘱他：

“尘儿，做人要脚踏实地。”

“这不是真的。”

齐尘闭上眼，强行转身。

幻境开始崩塌，那个声音变得焦急：

“留下！你可以永远幸福！”

“虚假的幸福，我不要。”

齐尘斩钉截铁，迈上了第二十八阶，接下来的考验更加艰难。

齐尘经历了与至亲的生离死别，经历了被挚友背叛的痛苦，经历了爱而不得的煎熬。每一重幻境都直击内心最柔软处，有好几次，他几乎要捏碎护心玉。

但每当他支撑不住时，玉佩总会传来温暖的力量，护住他的心神。

到了第四十五阶，幻境中出现了一个令他意外的场景。

林清漪浑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凄然道：

“齐师弟……救我……”

齐尘心头剧震，几乎要冲过去。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林清漪今早给他的护心玉，此刻正安然躺在怀中。

“幻境……连师姐给我的东西都复制不出来……”

他苦笑摇头，踏过了这一关。

第四十六阶，齐尘“死”了一次。

在幻境中，他因噬灵根暴露，被宗门联手剿杀。神魂俱灭的痛楚真实得可怕，他甚至能感受到生命一点点流逝。

但死亡之后，他并没有消失，而是以一种奇特的视角“看”着世间万物生生不息。

第四十七阶，他“活”了百世——有时是帝王，有时是乞丐，有时是修士，有时是凡人。百世轮回，看尽红尘。

第四十八阶，他见证了宗门的兴衰，见证了修真界的更迭。那些曾经执着的一切，在时间长河中不过沧海一粟。

第四十九阶，幻境归于虚无。齐尘站在一片黑暗中，只有一个问题在回荡：

“你为何修真？”

他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起初，是为了救父亲。但现在……我想看看道的尽头，是什么模样。”

黑暗散去。

第五十阶，他踏了上去。

当齐尘踏上第五十阶的瞬间，问心路突然剧烈震动！

石阶两侧的符文疯狂闪烁，天空中乌云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齐尘胸前的玉佩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与禁地方向传来的波动遥相呼应。

“怎么回事？！”

山下的弟子们惊呼。

青阳真人脸色大变：

“源玉共鸣……难道他真的是……”

话音未落，问心路第五十一阶自动显现——这本不该发生，因为齐尘只需登五十阶便算通过。

更惊人的是，第五十一阶上，浮现出了一幅古老的星图，与齐尘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齐尘怔怔地看着那幅星图，脑海中突然涌入大量破碎的记忆片段——

星空、古玉、一场席卷天地的浩劫、一个背负使命的身影……

“啊！”

他抱住头，痛苦地跪倒在地。

“齐师弟！”

林清漪惊呼，想要冲上去，却被青阳真人拦住。

“别去！这是他的机缘……或是劫数。”

就在这时，禁地方向传来一声长啸。守碑长老御剑而来，落在问心路前，死死盯着齐尘胸前的金光：

“源玉择主……三百年了，预言真的要应验了吗？”

齐尘艰难地抬起头，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深邃。

他看向第五十一阶上的星图，缓缓站起，一步踏了上去。

这一步踏出，整个青阳宗的护山大阵自动激活，钟声长鸣九响——这是宗门最高级别的警示！

青阳真人与守碑长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九钟齐鸣，只在三百年前那场浩劫降临时发生过一次。

而今天，因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钟声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