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科夫站在冰场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目光死死黏在胜生勇利的滑行轨迹上。

按勇利自己的说法，这套步法完美复刻了维克托当年的编排——但在雅科夫眼里，何止是复刻。勇利悄无声息地改了几处细节，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可每一处调整都让整套动作看起来更具张力，滑起来却更流畅，甚至和节目的主题贴合得更紧密了。

要是这是正式比赛，他的节目内容分绝对能炸天。当然，前提是裁判们别带着偏见，总觉得勇利的得分就该比维克托低。

不过那是以后要解决的麻烦，眼下先搞定眼前这小子再说。毕竟只要能拿到俱乐部的正式推荐，裁判的偏见也能掰回来几分。

“勇利！”雅科夫突然对着冰场吼了一嗓子，“刚才滑得怎么样？”

冰面上的少年顿了顿，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还行？您让我只练步法不跳，没那么难。”

“没那么难？”雅科夫转头看向刚走到身边的美奈子，压低声音吐槽，“这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没等美奈子接话，又猛地转回去对着冰场喊：“行！那这次加上跳跃！”

他突然想起美奈子早上跟他说的话，得把这小子从自我怀疑的死胡同里拽出来。“不准降难度！所有四周跳都给我上！”

勇利深吸了一口冷气，肩膀瞬间垮了下去，那副焦虑的模样又冒出来了。

雅科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最不擅长哄人，更何况他猜得没错，问题根本不是缺温柔，就像当年恰尔迪尼对他那样，而是这小子的心态太容易崩，容错率低得离谱。

“勇利！”他又吼了一声，“这不是你的节目！听懂了吗？《Stay Close》是维克托的节目，不是你的！你要滑得像维克托！”

这么多年看下来，他早就摸透了勇利骨子里藏着的维克托影子，他肯定能做到。“就当我想家了，让我感觉自己又回到圣彼得堡的冰场！”

“是，教练！”

这次勇利的肩膀重新挺直，不再佝偻着。他摆出那个雅科夫见过几百次的开场姿势——和维克托当年一模一样。“您看好了！”

雅科夫当然不会错过。

这不像看维克托本人滑，也不像看尤里那种刻意模仿的拙劣复刻，连细节都抠得死板。勇利的滑行像是被维克托附了身，又像是两人的灵魂在冰面上融为一体。是《Stay Close》，又带着勇利这么多年自由滑的风格，还融进了维克托职业生涯里的所有沉淀。

雅科夫甚至觉得，勇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刚才跳出了四周后内结环跳——除了维克托，还没人在正式比赛里成功完成过这个跳跃。

更别说那个四周接三周的连跳了，勇利以前在比赛里连尝试都不敢。雅科夫心里冒出个声音：说不定不是勇利不敢，是恰尔迪尼根本没让他试过。

那套连跳完成得行云流水，落地时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雅科夫还知道一件事：维克托自己滑《Stay Close》的时候，都没能突破过早年的记录。他把孤独的情绪揉进了每一个动作里，可恰恰是这份孤独，让他没能完全展现出这首曲子里那种渴望靠近的张力。

但勇利刚才做到了。而且他刚滑完一套完整的带跳节目，之前还滑了一遍不带跳的，换别人早就累垮了，他却还能稳稳地站在冰面上。

更离谱的是，这套节目根本不是为他编排的，他居然靠自己偷偷练到了这个地步，连个像样的教练都没有。

“勇利！”雅科夫又喊了一声。他知道光靠这一次滑行，未必能让这小子下定决心跟他去圣彼得堡。“收肘！落地的时候别盯着脚！你的脚比你清楚该怎么落！”

他能感觉到身边的美奈子在瞪他，于是稍微放低了点音量——毕竟这不是跟俄罗斯那帮混小子说话，不用扯着嗓子吼。

“可是教练……”勇利皱着眉，明显不服气，却没敢多说。

“可是什么？”雅科夫拔高了声调，“你刚才是不是跳出了四周后内结环跳？要是你的脚不知道怎么落，你能跳成？”

勇利愣住了，第一次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我做到了？”

雅科夫嗤笑一声：“你滑得跟维克托一模一样，维克托会四周后内结环跳，你凭什么不会？”

勇利慢慢点了点头。

“既然你能在这里靠偷偷练习跳出四周跳，那只要正经训练，就能把它变成你稳定的得分项——前提是你跟我去圣彼得堡。”雅科夫哼了一声，“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觉得跟我去训练对我们俩都好？”

让他意外的是，勇利全程都没移开视线。少年突然挺直腰背，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请您当我的教练，费尔茨曼教练。”

“叫我雅科夫就行，大家都这么叫。”

他好像听见美奈子嘀咕了一句“除了那些叫你混蛋的人”，但他懒得搭理。再说她说得也没错，尤其是尤里来训练之后，这称呼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他转头看向美奈子：“那你呢？勇利去圣彼得堡训练，你要不要跟去？”他挑了挑眉，“找个住的地方不难。”他没去过莉娅的新公寓，但知道她那有间客房。

美奈子直接无视了他，转头问勇利：“勇利，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少年用力点头：“我确定，美奈子老师。”

“那我跟你一起去。”美奈子转头对着雅科夫点了点头，“我加入。”她伸出手，算是迁就他的西方礼节，“至少等到莉娅能亲自带他为止。”

雅科夫差点没忍住皱眉。“欢迎你加入。”

美奈子笑出了声：“你高兴的是他能来，我就是跟着凑个热闹。”

雅科夫懒得拆穿她，反正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

“你们需要多久准备？”他没说问的是谁，美奈子却先开了口。

“一周。”她和勇利对视了一眼，少年点了点头。“给我们一周时间。”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