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勇利自告奋勇当维克托的育儿教练，已经过去三周了。

他叹了口气，靠在厨房门框上，觉得这活儿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维克托确实比以前顾家了，不再天天把儿子扔给他就跑，但这人身上的毛病还是能凑成一本错题集。

比如——他连泡个泡面都能把厨房点着。

勇利忍无可忍，某天直接把一条围裙甩到维克托脸上，反手从橱柜里拽出平底锅和炖锅，哐当一声砸在厨房台面上。

“你最想吃什么？”他随手转着手里的木勺，语气像是在给幼儿园小朋友布置作业。

维克托懵了一下，抬手接住滑到下巴上的围裙，手指笨拙地在背后系着带子，眼睛瞟向天花板发呆。“嗯……”他拖长了调子，突然眼睛一亮，“肯定是你上次做的猪排饭！超级好吃！”

那语气甜得能拉出丝来，勇利的耳朵瞬间烧得发烫，他别过脸闷声道：“换个别的。比如……你家乡的菜？”

维克托歪着头想了会儿，指尖还在跟围裙带子较劲：“尤利最喜欢炖肉了，我们还可以顺便做点小馅饼当配菜！”

勇利眨了眨眼，完全没听懂这俩菜名是啥。他掏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对着发音瞎拼了半天，居然还真找到了菜谱。他扫了眼图片，挑了挑眉，转头冲维克托笑出点嘲讽的意味：“看起来不难，就算是你应该也能学会。”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维克托不满地抗议。

“少废话，开工。”勇利把手机扔给他，转身去冰箱拿食材。

维克托瞬间收起不满，脸上绽开个能照亮整个厨房的笑。勇利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有点恍惚——他怎么就沦落到教世界知名的大明星给儿子做饭的地步了？

不对。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个聚光灯下完美无缺的大明星，和眼前这个系不好围裙带子、眼神亮得像小狗的男人，好像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

还是眼前这个更顺眼。

找到靠谱的菜谱后，做饭的过程倒是没花太久。勇利把大部分活儿都扔给了维克托，只在对方要把糖当成盐撒、或者拿着菜刀不知道下刀的时候，才伸手把人拽开。

（就比如刚才切洋葱那次，维克托一边跟他唠着上次拍杂志遇到老朋友的八卦，一边走神差点切到手指。勇利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攥住了他的手，连喊都忘了喊。两人就那么僵了十几秒，勇利的脸烧得能煎鸡蛋，最后只能抢过菜刀自己把剩下的菜都切了，假装刚才的尴尬从没发生过。）

现在尴尬劲儿过去了，维克托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屁股一扭一扭地翻炒锅里的胡萝卜和牛肉。勇利努力憋住笑——这傻样儿居然还挺可爱，可爱到他想伸手捏一把那张俊脸。

“爸爸？”

一个软乎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尤利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像只刚醒的小狮子。

勇利下意识看了眼挂钟——都中午了，这孩子居然睡了一上午？

“看完比赛了？”维克托立刻把锅塞给勇利，两步就跨到儿子身边，弯腰揉了揉他的头发，“早上看的时候不是还喊着要给偶像加油吗？”

尤利的脸颊瞬间染上两团粉，他点点头，用俄语嘟囔了句什么。

“好啦，小宝贝。”维克托用日语应着，语气软得能掐出水。

勇利突然想起自己上周还提醒过维克托，要多跟尤利说日语帮他练习。他心里莫名一暖——没想到这人居然连这种小事都记着了。他赶紧转回头盯着锅里的炖肉，假装是被油烟熏红了脸，顺手盖上锅盖让肉焖着，把锅铲往旁边一扔。

尤利抽了抽鼻子，小鼻子皱成一团，转头看向勇利：“这是什么味儿？”这次他用的是不太熟练的日语。

勇利侧身让出锅台，冲维克托抬了抬下巴：“你爸爸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

尤利愣了两秒，眼睛猛地瞪圆，脸上瞬间绽开个大大的笑容。他用俄语尖叫了一声，扑过去抱住维克托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衬衫上蹭来蹭去。维克托被撞得往后踉跄了两步，却笑得更开心，干脆把儿子抱起来转圈圈，转得尤利咯咯直笑。勇利咬着唇憋笑，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他好久没吃过家乡菜了。”维克托把晕乎乎的尤利放下来，冲勇利解释道，“应该是有点想家了。”

尤利抬头看了眼勇利，没说话，只是抓着维克托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能理解。”勇利点点头，把到嘴边的“毕竟被你拽着跑了大半个地球”咽了回去，“过来搭把手，你可是主厨，别光站着。”

“明明是团队合作！你可是我的教练！”维克托抗议着，还是乖乖走过来帮忙揉馅饼的面团。

两个多小时后，尤利把盘子里的炖肉吃得精光，连最后一点酱汁都用面包片擦干净了。勇利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就算是通过维克托，他也算帮这孩子找回了一点家的感觉。

“好吃吗？”维克托凑到儿子身边，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的，“爸爸做的是不是跟你小时候吃的一样？”

尤利鼓着腮帮子点头，含糊地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太棒了！”维克托突然兴奋地喊了一声，转头就扑过来给了勇利一个拥抱。勇利被撞得差点把手里的馅饼掉在地上，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啊、嗯，不客气。”

那感觉真的很好，比他拿到任何比赛奖牌都要开心。

维克托很快又转回去跟尤利聊天，一会儿问他菜合不合口味，一会儿又问他早上看的比赛怎么样，连今天在幼儿园跟小朋友玩了什么都要刨根问底。勇利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偷偷在食物后面笑——好像，他也不再只是个临时保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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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利推开咖啡店的门时，朋子的声音立刻飘了过来：“哟，维克托家的金牌保姆来了？居然还舍得回店里上班啊？”

“我本来就没辞职好不好。”勇利翻了个白眼，熟练地系上服务员围裙，“再说了，最近他总算能自己看孩子了。”

朋子嗤笑一声，擦着杯子翻了个白眼：“就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我看你是被他忽悠了。对了，他给你开多少钱？”

勇利愣了愣，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跟维克托算过工资。有时候是塞给他几张大额钞票，有时候是直接把钱转到他卡里，金额忽高忽低，好像完全看维克托心情。“……反正不少。”他含糊地糊弄过去，突然想起什么，冲朋子挑了挑眉，“对了，今年的圣诞礼物你肯定会喜欢。”

“什么礼物？快说快说！”朋子立刻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圣诞礼物哪有提前说的。”勇利故意卖关子，转身去整理吧台的杯子。

“可是现在才十一月啊！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呢！”朋子哀嚎着趴在吧台上。

勇利忍不住笑了：“你都当妈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急？等着吧，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朋子绝望地哀嚎一声，顺着吧台滑到了地上。勇利看着她这副样子，笑得直不起腰——这人从小就这样，一点小事都能演得跟天塌了一样。

朋子突然从地上弹起来，拍着吧台大喊：“差点忘了！有个大新闻要告诉你！”

勇利疑惑地歪过头：“什么？”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偷偷溜进去滑冰的那个旧冰场吗？”

“当然记得，后来不是倒闭了吗？”

“重新开业了！而且武志哥被聘成教练了！”

勇利的眼睛瞬间瞪圆：“真的？那太好了！”

“我们可以再去滑冰了！”朋子兴奋地挥舞着手臂，“以前你不是最爱去那儿吗？后来怎么就不滑了？”

勇利叹了口气，擦杯子的动作慢了下来：“家里温泉店太忙了，爸妈需要帮忙，就没时间了。”

朋子点点头，脸上的兴奋劲儿稍微退了点：“也是……不过要是能再捡起来就好了，你以前滑得那么好。”

勇利正瘫在沙发上刷手机，忽然想起维克托之前跟他提过，尤里那小子有多爱冰面和花滑。

他愣了愣，盯着天花板出神，嘴里含糊地应了声“嗯”，心里已经盘算起下次见到尤里该怎么安排。

没一会儿，他就挪到沙发另一边，挨着尤里坐了下来。厨房传来维克托的嘟囔声，好像是在抱怨新电影的剧本卡了壳。

“你有冰鞋吗？”勇利问得直截了当。

尤里眨了眨眼，摇了摇头，耳朵尖还因为突然被搭话有点发红。

勇利没多解释，胳膊往沙发背上一搭，扭头冲厨房喊：“维克托！”

等维克托探出头来，他才接着说：“帮个忙，送我和尤里去个地方行吗？”

维克托挑了挑眉，扫过勇利眼底的笃定，又看了看尤里一脸懵的表情，忽然笑了：“行啊！”

车子停在“冰堡”滑冰场门口时，维克托盯着招牌看了好半天，才转头用眼神询问勇利搞什么名堂。

“等我发短信叫你再来接我们。”勇利推开车门，回头补了句，“尤里我看着，你正好趁这会儿去改剧本。”

维克托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眼睛亮得能把黑窟窿照亮。没等勇利反应过来，他就扑过来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勒得勇利差点背过气，感觉骨头都要被揉碎了。

过了好一会儿，维克托才松了点劲，但还是没撒手。勇利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维克托身上的雪松味意外好闻，体温也暖得让人不想推开。他刚抬手准备回抱，维克托却突然退开，脸凑得极近。

“我欠你一条命！”他说得无比认真。

勇利忍不住笑出声：“多大点事。”心跳却快得要撞开肋骨。

他下车牵起尤里的手往场馆里走，尤里还皱着眉一脸茫然，显然对这里的一切都陌生得很，连柜台后的人都不敢多看。

柜台后的武志笑着挥了挥手：“勇利！好久没见你来了！听说你当起保姆——”

话没说完，他就瞥见勇利牵着的那双戴手套的小手，眉毛直接抬到了发际线：“哦，原来是真的。”

“嗯。”勇利凑过去压低声音，“想借 rink 用一会儿。这孩子特别喜欢滑冰，跟冰有关的都爱。”他瞥了眼尤里，生怕这小子听见。

“哦？”武志眼睛一亮，拍着柜台说，“那还用说！随便用！”他又转向尤里，“小朋友你鞋码多少？”

尤里小声报了数字，下意识往勇利身后缩了缩。勇利也报了自己的鞋码，接过冰鞋时，正好看见尤里盯着鞋子眼睛都直了，还时不时偷瞄他和武志，好像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随便玩！”武志指了指玻璃门。

勇利拉着尤里往里走，路过更衣室时松了手，自己推开了通往冰场的门。

尤里慢腾腾地跟进来，看清冰面的瞬间，倒吸冷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

“滑冰！”他突然尖叫一声，耳朵都红透了。

勇利笑着把冰鞋递给他：“去穿上。”

尤里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卡了壳，憋了半天蹦出几句俄语，急得在原地直蹦跶，最后才抓着冰鞋冲到长椅边，笨手笨脚地换鞋。

勇利穿好自己的冰鞋，站在冰场入口愣了愣。自从这家 rink 停业过一段时间，他只在结冰的湖面和别的小冰场偶尔滑滑，早就没了当年想认真练花滑的劲头，技术也生疏得很。不过没关系，反正尤里肯定不会嫌弃他滑得好不好。

尤里早就等不及了，见勇利迟迟不动，直接伸手推了他一把。勇利踉跄着滑进冰场，差点撞到旁边的护栏，回头瞪了他一眼：“别推我！”

“对不起。”尤里嘴上道歉，语气却一点歉意都没有。他好不容易挪上冰面，死死抓着扶手不肯撒手，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看得勇利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绝了。

可惜下一秒，尤里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勇利憋着笑滑过去伸手拉他。

尤里皱着眉，不情不愿地抓住他的手站起来，刚站稳又晃了晃，反而把勇利的手抓得更紧了。勇利慢慢往后滑，尤里也跟着往前倾，小碎步跟得紧紧的。

“我以为维克托教过你滑冰？”勇利好奇地问。

“教了一点。”尤里小声说，“没教多少。”

勇利抿了抿嘴：“其实不难。”他调整了下握尤里的姿势，“来，我教你。”

刚一动，尤里就慌了：“别让我摔了。”

“不会的。”

尤里眯起眼，松开一只手，伸出小拇指：“拉钩。”

拉钩上吊可是最神圣的承诺，勇利毫不犹豫地勾住他的小拇指。

“我保证。”

接下来的时间里，尤里摔得屁股都要开花了，却还是不肯撒手。他摔了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却一点都不气馁，反而越滑越起劲，看得勇利忍俊不禁。

“电视上的选手会跳那种漂亮的动作，你会吗？”尤里突然拽住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勇利愣了愣，慢慢滑到冰场中央停下：“漂亮的不敢说，简单的还行吧。”

“那你滑一个给我看！”

完了，自己挖的坑。勇利闭了闭眼，认栽了。

他先让尤里扶着护栏站好，确保这小子不会摔了，才滑到冰场边缘。脑子里飞速搜索还能记得住的动作，想来想去也就后外点冰跳还算熟练，就是落地一直不太稳。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勇利深吸一口气，滑了几步攒够速度，左脚点冰起跳，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地，只是脚腕还是晃了晃。他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尤里。

尤里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小拳头攥在胸口，一脸崇拜。

“哇哦。”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叹，吓得勇利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维克托靠在门口，笑得一脸促狭：“厉害啊勇利！要不我们以后练双人滑吧！”

勇利的脸瞬间烧得通红，干脆往冰面上一躺，假装自己已经社死当场。

晚上尤里已经睡熟，勇利站在卧室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动。

“维克托？”他喊了一声。

没一会儿，维克托穿着拖鞋走了过来：“怎么了勇利？”

自从接下照顾尤里的活，这个问题就一直憋在勇利心里。他指尖敲着门框，终于问出口：

“你当初是怎么决定收养尤里的？”

这话显然惊到了维克托。他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瞪得溜圆，连眨了好几下，嘴巴张了又合，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尤里看着他这副样子，后知后觉地后悔了。刚才哪根筋搭错了，非要问这种问题？

“对不起，”他慌忙道歉，“我不该……”

“没事。”维克托抬手打断他，语气倒还算平静，“这种问题我早该想到的，所有人都会问。”

空气安静下来，尤里的肩膀垮了半截，心里七上八下的。

过了好一会儿，维克托才垂着眼帘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我当时很孤单，”他顿了顿，“尤里也是。我想……我们只是刚好需要彼此而已。”

尤里点了点头。他懂了，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我明白了，谢谢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耳朵红得像是要烧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是披集的消息。

22:45 披集：尤里——！！！

22:47 披集：你又不回我消息！每次都忘！

22:49 披集：不过我明天要去日本找你玩啦！你给我准备好接驾！

22:49 披集：(*≧▽≦)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