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笔尖狠狠戳在卷轴上，墨汁洇开一大团，活像他此刻的脸色。

“你知不知道，给我们两周时间重写这份和平条约，意味着什么？”他头都没抬，语气冷得能冻住砚台，“我还要睡觉的。”

“你才不喜欢睡觉。”柱间趴在对面的矮桌上，晃着两条长腿，说得煞有介事，“每次闭眼都做噩梦，睡了还不如不睡。”

“行，我**需要**睡觉。”扉间咬着后槽牙纠正。

“那你看啊——”

“哥，今早到现在，你已经第三遍跟我提那个附赠的睡眠忍术了。”扉间终于抬眼，眼神里写满了无语，“我倒是好奇，你跟斑谈的时候，怎么不学了再让他跑？”

“扉间——！”柱间拖长了调子哀嚎。

其实柱间已经很满意了，扉间听到和平有望的消息时，反应比他预想中要平静得多。毕竟当初他把事儿搞砸得一塌糊涂，能有这结果简直是奇迹。

说起来都怪他自己。但凡柱间真的兴奋到极点，舌头就会打结，脑子里的话一股脑往外冒，颠三倒四混乱不堪。那天跟斑聊完，他兴奋得快要原地升天，抓着扉间就开始絮叨，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停顿的。

最后他把脸埋在扉间的毛领里哭哭唧唧完了，扉间才冷静开口：“哥，我得跟你把话说清楚——我完全听不懂你刚才在扯什么。除非你真的在斑对不起你之后，用我的眼睛给他下了毒，又靠承诺治好他们家族某种会把我这种不谨慎的科学家掐死的怪病，才说服他们求和，顺便还觉得所有人都该杀了爹妈增进感情。”

“额……差不多？也不是完全对？”柱间挠了挠头。

“我就知道。”扉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别跟我碎碎念了，给我一份按时间线整理的任务报告。现在。”

柱间乖乖照做了。

刚讲了没几分钟，扉间就把脸埋进了手掌里，直到他把当天的事情说完都没抬起来。

最后扉间只憋出来一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这种人最后会变成树了——那样我们就能把你钉在原地，省得你到处闯祸。”

说完他就冲进隔壁房间，对着枕头尖叫了整整两分钟，出来的时候又恢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宣布他俩接下来别想睡觉，得把条约里的条款全部调整，把新谈出来的内容加进去。

顺带还警告柱间，以后再敢随便跟人说重要的事，就把他踹到某个连妈都找不到的地方。

这么看下来，扉间的反应已经算温和了。至于柱间不得不拿父亲手下最凶的死忠开刀，杀鸡儆猴让族人知道他求和的决心——那也是那帮人早就该料到的下场，这几年的铺垫够多了。

（自从跟斑聊完，柱间就一直在脑补斑跟宇智波族人宣布计划时的修罗场。想起斑那天提起扉间写轮眼时那别扭的样子，柱间忍不住傻笑：说不定斑一开口就是“喂，大伙听着，我们不是强盗，但再不求和就要完蛋了”，或者更绝一点，“我决定了，只要能不全员瞎掉，我们得张开双臂拥抱挖眼”——最有可能的还是他拽着泉奈说“泉奈，我们跟千手求和了，赶紧把族人叫过来，我回头再解释，真的”，然后下一秒就被泉奈炸上天。

扉间说他盯着宇智波驻地的方向傻笑，还问别人天上的云是不是爆炸的前兆，这样影响和平谈判的氛围。可柱间觉得挺好，族人现在见了他就只会说“柱间大人说的都对”，反而比以前更快接受求和的事了。扉间懂个屁。）

“别嘟囔了，让我专心改条约。”扉间的声音打断了柱间的白日梦，“总得有个人干正事。”

“可是——”

“去散步。”扉间头也不抬，“去东北角的院子转转，听说那边风景不错。”

柱间可不想再被抓回来改条约，立刻顺着台阶下，乖乖溜去了奈良夏日驻地的东北角。每年鹿群产崽的时候，他们都会暂时借住在这里，平时没人用的话，是个谈判的好地方——奈良跟千手和宇智波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又不偏向任何一方，借这个地方谈事，不会让奈良的驻地陷入危险。

就是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鹿骚味。

柱间叹了口气，往石墩上一坐，刚要继续脑补斑被泉奈炸飞的画面，突然听见头顶的树发出了警告。他不像扉间那样是感知型忍者，但树木总会帮他一把，至少不会让他被人偷袭。

有时候，这警告也会带来惊喜。

柱间眼睛一亮，立刻朝着树木示意的方向冲了过去。

“你们来得好早！”他对着眼前的宇智波代表团笑出一口大白牙，“才过去十天而已。”

“知道十天就好，你在这儿干嘛？”斑抱着胳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你在开玩笑？”扉间的声音从旁边的树上传来——他当然在这儿，以他的感知能力，估计就是故意把柱间支过来的，这个小崽子居然还不说实话，“自从你答应谈判，他第二天就蹲在奈良家门口了。”

听到扉间的声音，所有宇智波都绷紧了身体，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扉间的那个“特殊情况”。

完了。

柱间心里咯噔一下，希望扉间有写轮眼的消息没在宇智波传开得太广。他只跟千手这边参与谈判的几个长老提过，族里都还不是人人知道。

（柱间本来打算悄悄散布点谣言，等消息慢慢变成常识，他就不用亲自跟任何人解释了。最好能让大家以为，这是某个信奉和平的盟友临死前的馈赠，成年之后才得到的——比起真相，这种说法显然更容易让人接受，虽然他其实挺想把真相甩给那些反对求和的长老们看。）

“不如都回驻地再谈？”柱间提议道，“奈良家已经给咱们备好茶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简直是慢性折磨。明明奈良家反复叮嘱过先别急着正式谈判，可两边的人还是明枪暗箭地挤兑对方。更要命的是所有人都在偷瞄扉间，偏生扉间装作没看见，脊背挺得比木桩还直，活像一尊会呼吸的冰雕。

“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吧。”负责主持这场会议的奈良长老开口，看表情像是被逼上梁山的苦主，恨不得立刻冲出这间屋子，“大家可以先看看条约的初始草案。”

扉间伸手去够桌上的宇智波族条约副本。柱间早就坐得屁股发麻，觉得被无聊耗死简直是最憋屈的死法，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他趁这空子扒着窗沿翻了出去，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影级大佬。

没过几分钟，斑就翻上了屋顶，脸臭得像踩了狗屎，浑身都透着“别惹我”的气场。柱间太了解他了，这哪是生气，分明是在为族里那些刺头的无礼行为臊得慌。

他赶紧抢在斑开口前打圆场，生怕对方说出什么像嚼玻璃一样扎人的话：“没事，咱们早料到这事儿不好谈。”

斑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在柱间身边坐下：“是啊，就算把好处摆到他们脸跟前，这帮家伙还是不买账。更别说……他们根本不信我说的话，不管我说什么。搞不好他们会要求……亲眼看看，你弟弟那对眼睛，你懂的。”

“我们早想到了。”柱间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这不算什么问题——不管那眼睛原本是谁的，现在确实是他的。不过扉间那家伙想看看到底要多久，他们才好意思把这话明说出来。”

谈判刚开始十五分钟，他就桌下给柱间递了个眼神，意思就是等着看好戏。

斑嗤笑一声：“那家伙肯定会这么干。活该，这帮老顽固就该磨磨性子。”

两人并肩坐了好一会儿，没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直到斑又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泉奈还是不同意。”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劝来参会，要是在谈判彻底谈崩前没法让他松口，咱们的计划就要泡汤。”

柱间懂宇智波的族规，自然明白斑这话的分量。

就在这时，扉间的查克拉突然波动了一下——不是预警，也不是慌乱，却带着明显的戒备。柱间赶紧滚到屋顶边缘，扒着瓦片往下看。

泉奈和扉间正站在院子里，看情形应该是扉间先退到这儿，泉奈追了过来。两人隔着几步远站着，都摆着自家标志性的戒备姿势：扉间双手垂在身侧，肌肉却绷得紧紧的；泉奈抱着胳膊，下巴抬得老高，活像只炸毛的猫。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这种错觉。”扉间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就算我用写轮眼对你，也只有偷袭才能奏效，现在先机早没了。你们宇智波不是最懂写轮眼的吗？”

“就算懂，万花筒也是独一份的杀器。”泉奈显然没被说服，语气硬得像石头，“你会用天照吗？”

扉间微微颔首。

“那你为什么不用？”泉奈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之前对你用过一次，可惜让你躲开了。”

他说起这事的时候，语气里满是不甘。

“天照耗查克拉不说，用完眼睛还会流血，根本不适合正面战场。”扉间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用完那招之后基本就失去战斗力了，要不是我当时必须撤退，杀你易如反掌，顺便还能端掉你身边大半宇智波武士。不学你的蠢招，对我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别开玩笑了。只要能一击杀我，就算用完立刻撤退也值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别拿你哥哥的和平当借口，我才不信这套鬼话，你心里也一样怀疑，不是吗？”

扉间挑了挑眉，没否认。

“怎么？”泉奈往前逼近一步，语气带着挑衅，“不敢说真话？”

扉间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以为你会挡住。”

屋顶上的斑突然发出一声像被掐住脖子的怪叫。柱间赶紧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他一下——再这么闹下去，他俩铁定被下面的人发现。

果不其然，泉奈的反应和斑一模一样，整个人都炸了，像烧开的茶壶一样嘶嘶地冒火。

“你是蠢还是把我当蠢蛋？”他 snarled（咆哮），“天照的核心就是无法被阻挡，只能闪避，而且只有最快的忍者才能躲开！”

柱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泉奈这话说得也太绕了，这不就是变相承认扉间速度比他快吗？可惜当事人显然没意识到这点。

“一般来说是这样。”扉间皱了皱眉，“但如果我用出天照这种杀招，你肯定也会拿出对应的底牌。这么多年交手下来，你我都清楚，水遁和火遁是相生相克的。”

泉奈皱起眉：“水遁？天照明明是火遁忍术。”

“对你来说是。我的天照是水属性的。”

“你开什么玩笑？我从没见过这种事！”

“你们宇智波全是火遁忍者。”扉间淡淡指出，“你见过非火遁属性的人开启万花筒吗？”

柱间转头看向斑，对方想了想，默默摇了摇头。紧接着他就压低声音嘀咕：“不是火的话，那还能叫天照吗？不如叫 Ryūjin（龙神）或者 Ōyamatsumi（大山津见）……”

柱间赶紧一拳砸在他背上，试图让这家伙闭嘴。

“我得回去查查族里的记录才能确定，不过应该是没有。”泉奈皱着眉陷入沉思，完全没发现屋顶上两个影级大佬正掐得你死我活——宇智波的尊严果然容不得半点挑衅，哪怕是好友的一拳也不行。“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这点。按规矩，写轮眼只在成年人间移植，而且会继承原主人的瞳术特性，不会考虑新主人的查克拉属性。”

“是吗？”扉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倒是好奇这种灵活性会在什么时候消失，又为什么会消失。会不会和查克拉经脉的稳定有关？”

泉奈无所谓地耸耸肩，却在扉间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瞄他，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好奇。

“……你开眼的时候多大？”他装作随口一问，可紧绷的肌肉出卖了他的紧张。屋顶上的柱间和斑正掐着对方的脖子，闻言立刻停手，齐刷刷地低头盯着院子里的两人。

泉奈问得随意，可这话里藏着的信息量，在场没人听不出来。

扉间耸耸肩，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便当加了味噌汤：“大概是一岁到两岁之间吧。我没闲心数日子，而且那时候连线性时间是什么都搞不懂，记不清具体哪天了。”

“这也太离谱了。”斑低声骂了句，语气里带着点说不出的烦躁。

下方的泉奈也皱着眉点头，显然跟他哥想法一致。

柱间终于等到能吐槽的机会，压着声音接话：“他有时候还会做噩梦，梦见自己变回三岁。”他终于能拉别人一起共情自己的痛苦了，心里那点憋屈总算散了点，“说梦里特别混乱烦躁，还总觉得自己能看透一切似的。后来我才知道，小孩要到很晚才会建立起正常的心智理论——”

“闭嘴。求你了。”斑没好气地打断他。

“不过说到这双瞳术的原主人。”扉间忽然开口，耳尖难得有点发红，像是终于想起该问正事，“我也知道现在提这个时机不太对，但我还是想知道他是谁。”

柱间脸瞬间垮了。他怎么就忘了拦着扉间问这个？所有他不想让宇智波深究的事里，这个绝对能排进前三——尤其是他怀疑斑那个早逝的大哥的死期，刚好跟扉间移植眼睛的时间对上……

还好泉奈也不知道答案，甚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重要吗？我猜他早就死了吧？而且就算真像你说的是那时候的事，过了这么久，我们哪还记得是谁。”

“什么叫‘真像我说的’？”柱间立刻炸毛，结果腰眼上结结实实挨了斑一肘子。

“我明白了。”扉间倒没纠结这个，“如果能帮上忙，我可以提供点辨认线索。”

“你那时候还是个奶娃娃，能知道什么？”泉奈一脸不信。

“你听了肯定不会高兴的。”柱间小声嘀咕，语气里居然还带点幸灾乐祸。斑立刻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是不是疯了，但柱间才不管——他跟扉间遭了这么久的罪，也该让宇智波感受一下了。

“看来写轮眼会保留它记录下的所有记忆。”扉间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泉奈的眼睛已经瞪得像铜铃，跟当初柱间第一次听到这个真相时一模一样，“我只记得它激活和被取下来的瞬间，但——”

“你记得自己的眼睛被挖出来？”泉奈的声音都变调了。

“印象很深，没错。”扉间语气干巴巴的，“不过我不像你们宇智波天生就对挖眼这事有阴影，对我来说倒没那么痛苦。”

“你不到两岁就记着自己被挖眼的事？”

“嗯？不过那时候还不懂那是在干什么，直到长大才明白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被你说的这些恶心到了。”泉奈的表情跟斑当初听到细节时一模一样，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柱间突然有点好奇，是不是所有宇智波都这样，见不得别人遭罪？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还有这心软的一面？

早知道把扉间的悲惨遭遇早点说给他们听，说不定村子早就建起来了！

“柱间。”

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柱间回头就看见他把额头抵在屋顶上，像是在跟瓦片较劲。

“你觉得用你弟弟发明的那个起死回生术，把你爹挖出来再杀一次怎么样？”

柱间捂着嘴笑出声：“ necromancy是个坏习惯哦。”他故意学扉间的语气装模作样，“就算动机再正义也不行。不过说实话，听起来还挺爽的。”

斑闷哼一声，往旁边挪了挪。柱间也跟着挪过去——反正他们俩的弟弟暂时打不起来，不用再当和事佬了。

“就算真的建了村子，族里的长老也不会接受一个拥有万花筒的千手的。”斑重新坐直，语气沉了下来，“更别说教他宇智波的瞳术控制方法，毕竟他不是我们的人，转头就能把术教给千手。不过……”

“不过什么？”

“我还是要教他那个助眠的术。”斑的眼神突然亮起来，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管他们说什么，无辜的人不该平白承受我们瞳术的折磨，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柱间忍不住笑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故意凑近了点，压低声音逗他：“你这也太浪漫了吧？再这么下去，我们马上就能用婚约把和平条约敲定了。”

斑猛地呛了一口，脸瞬间涨成熟透的番茄：“婚约？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之前反对联姻，是怕扉间住到你族地不安全。”柱间一本正经地胡扯，“但要是大家都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让他们俩住中间地带不就行了？”

斑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手脚乱挥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柱间看得乐不可支。

“长老们肯定也会同意的。”他继续补刀，“毕竟这样一来，写轮眼就重新回到宇智波掌控下了，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吗？”

“柱间！”斑的声音都劈叉了。

柱间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你真是个混蛋。”斑骂他，可语气里却带着点哭笑不得的纵容，“彻头彻尾的混蛋。”

“别生气嘛。”柱间边笑边摆手，“让族长嫁去千手确实不太公平，不如换我们弟弟联姻？”

“首先，你家那个白毛鬼长得太好看，嫁我那花心弟弟简直浪费。”斑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再说了，他们俩见面先打起来再说吧。”

“也是。”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泉奈的怒吼，跟他哥炸毛时的音量一模一样：“你说你的须佐能乎不是天狗？那它是什么？！”

柱间和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语。

“什么叫它是狐妖？！”泉奈的尖叫又拔高了八度。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