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的意识彻底消散前,甚至还算平静。
毕竟国家也不是永恒的,这一天他早有预料。他会怀念下午茶的伯爵红茶,刚出炉的司康饼……或许还会有点想念那个混小子,不过也就一点点而已,才不是因为喜欢那家伙。活了这么久,他才不会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哭天抢地。
然后他就死了。
可他没想过,死亡不是结束。
睁开眼的时候,他变成了个奶娃娃。软乎乎的小手连个茶杯都握不住,连翻身都费劲,完全是任人摆布的小可怜。
上帝啊!他到底造了什么孽要受这种罪?
……
他现在叫宇智波鼬。
名字听着挺日式的,长相也随了这副新身子,黑发黑眼的标准大和民族模样。可这村子里的人就离谱了,明明一个个名字都透着和风,头发却五颜六色——金的红的粉的,跟打翻了染料缸似的。他第一次抱着奶瓶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见个粉头发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过去时,差点把奶嘴咽下去。
他把这疑惑跟新妈妈说了。
妈妈——这个称呼让他别扭了好几天,毕竟几百年没尝过有长辈疼的滋味了——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转头就跟爸爸告状,说鼬又在讲那些稀奇古怪的外国故事了。他那看起来就很严肃的新爸爸听完,皱着眉决定要给孩子们加训。
英格兰在心里翻了个超大的白眼。
没人把他说的当回事。也是,谁会信一个三岁小屁孩的胡言乱语?换成从前那个强大的日不落帝国,谁敢不听他说话?
……虽然以前好像也没多少人把他当回事,但他死都不会承认这点的。
他就这么憋屈地过了好几年,直到某天在浴室的镜子前正儿八经打量了自己一眼。
准确来说,是盯着自己的眉毛看了半天。
浓密刚好,轮廓锋利,没有一点杂毛——完美!
英格兰(不对,现在是鼬)发出一声极其不符合他沉稳人设的尖叫,光着脚就冲了出去。哈哈!这下看谁还敢笑他的眉毛!这辈子谁也别想拿眉毛开他玩笑!
“鼬宝贝,你跑什么呢?”美琴刚端着茶杯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小儿子疯疯癫癫冲过去。
“眉毛!它们完美极了!”
……
美琴总觉得自家大儿子有点不对劲。
这孩子太爱喝茶了,一天能泡三大杯,还对一种叫“司康饼”的东西着了魔。美琴从没听说过这种食物,也不知道儿子是从哪学来的做法。第一次见鼬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那兴奋劲儿比过年收压岁钱还足,结果端出来的东西硬邦邦疙疙瘩瘩的,看着就没什么胃口。
富岳为了哄儿子开心,硬着头皮咬了一口。结果当晚吐了半宿,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美琴再疼儿子,也犯不着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她每次都会装作把司康饼吃完,等鼬转身去给她倒茶时,就飞快地把那硬邦邦的玩意儿从窗户扔出去。鼬后来把所有怒火都撒在了富岳身上,说他不懂欣赏美食,反倒对着美琴露出亮晶晶的崇拜眼神。
美琴一点也不后悔。
这司康饼说不准都能当砖头砸人了,可鼬却把它们当成宝贝,坚决不肯承认这东西难吃。
司康饼就这么留了下来。美琴每次接过儿子递来的“爱心点心”,都会下意识往窗户边站。反正善意的谎言又不会伤人。
(几年后,一支尝过鼬做的司康饼的暗部小队,会用血泪证明美琴当初的判断有多正确。)
……
得知自己要有个弟弟时,英格兰把富岳藏的酒偷出来喝了个精光。
上次当哥哥的经历可算不上美好,那场该死的独立革命至今还让他耿耿于怀。虽然现在成了人类(他差不多接受了这个设定,但偶尔还是会忍不住怨念几句),可一想到又要当哥哥,那些糟心的回忆就自动冒出来。
他脑补了一百种噩梦场景:弟弟是个金发蓝眼的混小子,跟当年那家伙一模一样,叉着腰冲他喊“我才不要你管”;抢走他的茶和司康饼,扔到河里喂鱼;甚至可能会跟他宣战——就算没有军队又怎么样,他有理由担心啊!
他压力很大,烦躁得不行,才不管自己现在只有六岁呢!论年纪,这村子里的人加起来都没他大,他当年还当过海盗呢!谁要是敢说他,就去下地狱吧!
富岳找到他的时候,小儿子正缩在储藏室的角落里,抱着酒瓶胡言乱语,眼泪糊了一脸。
他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然后他就说!说不想当我弟弟了!去他妈的!我才不需要他!我可是日不落帝国!你知道吗!我……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就算偶尔离开几年又怎么了!老子当年可是日不落帝国!换你你能做得比我好?!”
“你是不是喝酒了?!”富岳花了好一会儿才接受现实——他六岁的大儿子,居然喝醉了,还在号啕大哭。
“是又怎么样!我喝的是心碎的苦酒!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我可是伟大的帝国!当过海盗!还——还会魔法!”
“美琴!”富岳扯着嗓子喊老婆,这种烂摊子他才不想自己收拾,美琴显然更懂怎么对付这个古怪的儿子。
鼬吸着鼻子,对着自己头顶的空气嘟囔:“飞……飞薄荷兔,我们让他们看看,我们有多厉害!”
他居然在跟空气说话。
富岳转身就走,打死也不管这破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