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夜逃亡

第八章 月夜逃亡

挤过那道厚重的石门，踏入低矮狭窄的逃生密道，林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矿洞深处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浑浊和死寂感被迅速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通道内虽然依旧陈旧但明显流通得多的空气，以及前方那一点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所有注意力的、越来越清晰的微弱光芒。那不是阳光的炽烈，而是月光透过某种缝隙渗透进来的清冷光辉，在这绝对的黑暗背景下，显得如此神圣而诱人。林渊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光点的靠近而加速，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连左肩伤口传来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他拄着鹤嘴锄，每一步都迈得急切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生怕这最后的希望只是一个美妙的幻影。小黑游弋在他身前不远处，它的状态比林渊好得多，体内空间的稳固和这几天断断续续的能量补充让它恢复了大半，体表的淡金色纹路在月光的映衬下隐隐流转，竖瞳警惕地扫视着通道前后。通道并不长，大约只有五十米左右，但异常曲折，时而需要弯腰低头通过低矮处，时而又要跨过地面凸起的岩石。四壁的开凿痕迹非常粗糙，显然是仓促之作，不少地方还有渗水的痕迹，地面潮湿滑腻。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林渊前进的脚步。随着距离拉近，那光点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被藤蔓和杂草半掩的、倾斜向上的狭窄洞口！月光正是从那些植物枝叶的缝隙间洒落进来，在通道尽头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甚至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夜风声，以及更远处隐约的虫鸣！是出口！千真万确！林渊压抑住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呐喊，他示意小黑先出去探查。小黑灵活地钻过那些藤蔓杂草，消失在了洞口外。林渊紧张地等待着，通过链接感知着小黑传递回来的信息。安全。没有危险生物。洞口外是一片陡峭的、长满灌木和乱石的山坡，下方似乎有流水声。林渊再不犹豫，他用鹤嘴锄拨开挡路的藤蔓，这些植物根系深深扎入石缝，异常坚韧，他费了不少力气才清理出一个可供他通过的缺口。当他的头终于探出洞口，清冷的夜风带着山林特有的草木芬芳和湿润水汽扑面而来时，林渊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窒息的、重获新生的狂喜和震撼。他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每一口都仿佛带着甜味。抬头望去，没有矿洞那令人绝望的岩顶，只有深邃无垠的、点缀着无数璀璨星辰的墨蓝色天幕，一轮将满未满的明月高悬天际，洒下清辉如练，将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轮廓勾勒得如同巨兽的脊背。他出来了！他真的从那个活地狱般的废矿洞里逃出来了！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血污，留下两道冰凉的痕迹。但他顾不上擦拭，手脚并用地从狭窄的洞口完全爬了出来。洞口位于一面近乎垂直的崖壁中下部，距离下方一道哗哗流淌的山涧大约有十几米高，周围是陡峭的、覆盖着灌木和松散石块的山坡，几乎没有成型的路。夜风很大，吹得他单薄破烂的衣服猎猎作响，也让他滚烫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虽然逃出了矿洞，但这里依然是荒无人烟的边境深山，他身上的伤势不轻，体力透支严重，而且那些走私犯是否还在附近活动也未可知。他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区域，找到一个相对安全、能补充食物和饮水的地方，再从长计议。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月光下，山脉的走向依稀可辨。他记得被扔进矿洞前，隐约看到过附近有一座标志性的、形似鹰嘴的山峰。他努力回忆着方向，又根据星斗的位置大致判断了一下。他们此刻应该位于国境线我方一侧的某个山谷深处，但要想到达最近的村镇，至少还需要徒步穿越几十公里的山路，这对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小黑从旁边的灌木丛中游了回来，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它游到林渊脚边，松开嘴，掉下几颗小小的、深紫色的野果。林渊捡起来看了看，是一种常见的山区野浆果，无毒，可以充饥。他心中一暖，小黑竟然还惦记着给他找食物。他也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顾不上清洗，将几颗浆果塞进嘴里，酸甜微涩的汁液在口中爆开，虽然无法果腹，却极大地缓解了干渴和胃部的灼烧感。他又让小黑多找了一些，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挪到山涧边，用手捧起清冽的泉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个够，又将头和脸埋进水里，狠狠地洗了几把，冰冷的刺激让他精神更加振奋。补充了水分和少量糖分，林渊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他让小黑回到自己肩上盘踞好——小黑的体温比环境温度略高，贴着他的脖颈，带来些许暖意，也让他安心。然后，他拄着鹤嘴锄，选定了记忆中鹰嘴峰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朝着山势较低、可能通向外界河谷的方向，开始了月夜下的逃亡。山路极其难行，根本没有路，只能在灌木、乱石和陡坡间艰难跋涉。月光虽然明亮，但林下的阴影浓重，视线不佳。林渊全靠小黑提前探路和预警，避开松动的石块和隐蔽的沟壑。他的左肩伤口在攀爬和剧烈运动下又开始隐隐作痛，有血丝渗出，但他只能忍着。体能迅速消耗，汗水浸湿了破烂的衣服，又被夜风吹得冰凉。但他不敢停，谁知道那些走私贩会不会在白天出来活动？必须趁着夜色尽可能远离矿洞区域。中途休息了几次，每次都是短暂地靠着一棵树或一块大石喘口气，喝几口山涧水，吃几颗小黑找来的零星野果或可食用的嫩叶。小黑的体内空间里虽然有黄金，但现在换不来任何实际的帮助。他需要真正的食物、药品，还有安全的庇护所。就这样走走停停，跋涉了大概三四个小时，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夜幕的墨色正在缓慢褪去。林渊估摸着已经离那个矿洞有相当一段距离了，体力也真的到了极限。他找到一处背风的山坳，那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形成一个天然的半包围空间，可以稍微遮挡寒风和可能的视线。他瘫坐在岩石后面，再也动弹不得。小黑从他肩上滑下，盘踞在他腿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林渊检查了一下左肩的伤口，纱布早就不知去向，伤口虽然结了一层薄痂，但边缘有些红肿，显然是活动过度导致了轻微的炎症。他撕下自己衣服上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料，用泉水浸湿，小心地擦拭了伤口周围，然后重新包扎了一下，虽然简陋，总好过暴露。做完这些，他靠坐在岩石上，怀中抱着鹤嘴锄，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但他不敢睡死，在这荒山野岭，熟睡等于把性命交给未知的危险。他只能强迫自己保持半睡半醒的警醒状态，让小黑担任警戒。清冷的晨风拂过山岗，带来远处早鸟的啼鸣。林渊望着天边那一抹越来越亮的晨曦，心中百感交集。一夜的月夜逃亡，虽然狼狈艰辛，但他终于挣脱了死亡的牢笼，重新站在了星空和大地之间。前路依旧迷茫，危险并未远离，但至少，他有了继续走下去的机会和……伙伴。他看了一眼身边盘踞的、黑底金纹越发显眼的小黑，嘴角勾起一丝疲惫却真实的弧度。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