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最近南一街口有一说书的老先生风头正火热。同事们好几个都去听过几次,皆称妙口。趁着今日下班早,妻子出差去了,我下了电梯直往南一街走去。时辰刚刚好,三点多我到了那街口,正赶上说书人开讲。
那说书人听说天生就盲着双眼,似乎很是经历了一番沧桑岁月,脸上嵌着深深的沟壑坑洼,深黑色的说书服像是穿了几年不曾换过。倒是身前的木桌子,尽管年久失修,仍弥一方檀香。
“今日讲新一本。咳……”
世人多说这说书老先生怪,也真怪哉。现今是初秋,两三点的光景日头还毒,怎这老先生不挑茶余饭后再娓述奇事?我关掉手机,准备领略“妙言”。
“话说,自古以来,这佳人配才子的故事便是芸芸众生永津津乐道的口头闲话,没有一番惊天泣地的爱恨纠葛是拿不出老夫这檀香木桌讲得。这桩风流故事,咿呀……
“那传(zhuan)云的好诗,真有一番雅趣儿。在座可听着――
“端得是三六九等,左不过情仇爱恨。青黛莫听朱帘卷。噫!一壶愁语,天外寡人。”
语落,醒木起。
“啪!”
“瞧这韵头……”老先生啧了口桌上的陈茶,拿下头戴的毡帽,露出右鬓角一块斑驳的旧疤。
说书先生凝了凝神,啧了啧嘴,似乎要开始正文。
“那位佳人,生得就是个清秀的……”
正文:
第1章 初遇
承嘉二年,四月十九。
盛京长街上。
“姑……公子,眼下时辰已不早,是否允许奴婢为您雇上一辆马车,一同回府?”
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孩略福身,对旁边的清秀“公子”说道。
那“公子”摇摇纸扇,偏头晃脑笑道:“不用不用,本公子还没逛够呢……算了,掬月,你雇好马车后到长街尾等我,我买完生辰礼物就去那儿和你会合,一同回府,怎么样?”
蓝衣女孩掬月稍有迟疑,不安的看着对方。
“公子”见状,拍拍掬月的肩膀,轻薄的笑了,“没事的,掬月。我可是堂堂尚书府千金,谁还能掳了我去?我买好礼物后就来找你,不会丢的。倒是你掬月,可别不小心被什么小少年给拐走了呀!”
那清秀“公子”,正是陶府嫡长女,陶易筠。
掬月低头,怯怯说一句:“是。奴婢知道了。”唉,她家大姑娘平素一直在深闺文文静静,怎的一换上男装就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的习气呢?
陶易筠合上纸扇,整理着手上的货物道:“好掬月,顺便帮我把大包小包都放到马车上吧!回府了准你明天放一天假!”
掬月走后,易筠来到了玲珑阁,盛京最大的玉玩珍奇售卖处买东西。东瞧西看,独一支玉烟毛笔与一柄白玉如意深得易筠喜欢,选哪一个好呢?
那玉烟毛笔好固然好,但父亲的书房一点儿也不缺好笔,光是玉笔,就有六七只,皆是父亲的朝中好友所赠。这如意也精巧,却也只容得下手中把玩,倘若真送了它,父亲肯定会说小家子气。
算了,小家子气就小家子气罢。爹爹整日那么忙,连看看众人给他送的礼物的时间都没有,送他如意还能把玩,常留个念想呢。
就在易筠的小手即将碰到白玉如意的时候,一双修长白净的大手拂上玉如意。易筠连忙弹开手。
天哪!她竟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不自然的低下了头,掩饰着脸颊上一缕飞红。
正扭扭捏捏间,一个温柔清澈的男声响起。
“这位公子也看中了这柄如意?这倒巧,在下正好另选一物。”
易筠抬头,竟直直的就对上双眸子。那双眼睛很干净,很澄澈,很文雅,却也有种看不清的深……
是一位寒门书生少年郎的模样。
陶易筠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她所认识的那些贵公子们大都一副高贵不可一世的样子,却偏此翩翩兮少年公子,谦逊如春风。
虽有书生面,却无书生气,公子一点也不显文弱,反而有种世族人家的高雅气度。高雅脱俗。公子心神大气,周边无论何景都要逊色。
只有一个词。
温文尔雅。
不知为什么,易筠总是觉得这位公子十分特别,心下似乎被什么东西轻撞。
当真遇上了知己?
陶易筠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抱歉笑着,拱手道:“在下白筠,不知这位兄台也看中此物。实在不好夺人所爱。还请公子收了这如意。”
那公子朗然一笑,“既然如此,那辛夷恭敬不如从命,在此谢过阁下美意。”
易筠微微愕然,她以为,凡是书生公子,都是一定要再各自推脱三百回合,不让到对方买单不罢休,却没想到这位辛夷公子如此不拘小节,大气潇洒。
走出玲珑阁后,易筠怀抱玉烟毛笔的包装盒,心想:看那书生满身书卷墨香,今年入秋有科举,那白面书生若有幸参加,啧啧,前途一片光明啊。又细想了下自己那有些没头没脑的推测,不禁哑然失笑,怪自己仅凭了印象考虑。
走着走着,终于看见了长街尾规规矩矩等待着易筠的掬月。天边第一缕云霞扑上了山头,易筠觉得饿了,忙不迭坐上了马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