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你和祈接过吻了，对吧？”正在问话的涯像一个抓住学生早恋的教导主任。
集和祈两个人都红着脸不说话。
“我就都告诉你们吧，祈是茎道修一郎制作出来的，作为真名灵魂的容器。真名是新世界的‘夏娃’，祈拥有真名的一部分碎片，她也有同样的使命。真名是‘夏娃’，她需要‘亚当’。集，小时候，有一天真名亲吻了你，你还记得吗？”
集点点头。
“那个是被病毒支配了的真名。我推测，接|吻就是开关，或者说是催化剂，能让‘夏娃’进一步觉醒，完成她的使命。所以，祈的情况或许和你们接|吻有关。”
集抓住自己的头发，说：“涯，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如果早知道这样，我绝不会和祈接|吻。”
“就算你们不接|吻，祈早晚也会觉醒。再说了，祈，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被集占便宜吗？”涯说。
“你这和没说一样啊，谁知道为什么在你的观念里情侣接……接|吻就是占便宜啊，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涯你是上个世纪的人吗？”集抓狂地说，“再说你既然知道那个是开关，你就早该说得清楚一点啊。”
“集，许多事情都改变了，我只能根据结果推测原因，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集压根也没听进去，继续说：“还有啊，你不想让祈被占便宜，你就多留意一下啊，至少在我要行动的时候出来阻止我啊！”
“我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呀，处理葬仪社的事已经够让我精疲力尽了，我哪有功夫关注小情侣做见不得人的事……”
“为什么接|吻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啊，涯你果然是上个世纪的人对吧？！”
祈：“……”
“总之，把精力放在解决问题上吧。”涯说。
“那么，现在操控祈的就是真名姐姐的意识吗？”集问。
“不，”涯摇摇头，“真名的意识不在祈身上，她的意识在白血球。当年失落的圣诞发生在东京，真名的碎片也在东京，所以茎道修一郎才会封锁这里，通过用白血球将这里摧毁来收集真名的碎片。操控祈的不是真名，是病毒。”
“可是，病毒为什么会让祈去杀难波大秀？”
“集，病毒再怎么说也只是病毒，它没办法直接操控人类完成失落的圣诞，它只能一步步诱导，将人内心的黑暗放大，直到将人的意识摧垮，然后它就能完全控制这个人。所以，哪怕祈对难波大秀的憎恶只有一瞬间，它也会控制着祈去杀他。”涯说。
“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等到消灭启示录病毒的时候。在那之前，集，你要尽量陪着祈，不要让她感受到别人的威胁，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她。你要为她做一切能使她快乐的事情，将心理的阴暗减到最少。我只能说凡是幸福无法治愈的，任何方法也都无法治愈。”
从那之后集就开始耐心地实施起幸福疗法了。除了管理学校，他把全部时间都投在了祈身上，那股不屈不挠的专注劲儿只能用爱来解释。大多数时间他都陪着祈，实在有事要走开时也会拜托绫濑和鸫陪着祈。每天晚上，集就陪在祈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入睡。尽管不回宿舍的事让谷寻和飒太抓住做文章，给他贴上了重色轻友的标签。
在那之后，祈再也没做过噩梦。
“现在想想，我好像应该向涯道歉才对啊。”集说。
“为什么？”祈问。
“因为那天涯明明很认真地帮我分析问题，帮我想办法，但是我说话好像很无礼，我还说他是上个世纪的人，我真是……”
祈笑了，说：“集，涯绝对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的。”
“但是，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啊，如果我直接说道歉，涯绝对会嘲笑我一顿的。祈，你快帮我想一想，该怎么开头？”
“我觉得，不管你怎么说涯都会识破，然后嘲笑你。”祈说。
“有道理，那我还是直说吧。”
真要找涯有事的时候，集才发现涯其实很少待在校园。涯似乎只在他们遇到麻烦的时候出现在这里，帮他们抵御袭击，或者帮集出点主意。他对许多事作出妥善的安排，尽管总是以集的名义，存心把一切荣光都让给集。而他在指挥大家为防御作准备和解决住宿等方面真可谓是呕心沥血。可是还没等集感谢他，他就又跑去忙其他事务了。
虽然涯应该是住在集的宿舍，但集、飒太、谷寻三个人都根本没见过他躺下休息，也从没见过他用餐。
他并不知道，涯怎么能休息的了呢？他全身都很疼，尤其是那个颅骨穿孔的伤口，像是被铁锤隔着绵絮一下下地砸着，扩散了的、沉闷地钝痛。连思考都只能在痛苦的空隙中争分夺秒地进行，涯离上次睡眠已经过了四十小时以上，思绪却还绷得紧紧的。
集四处找不到涯，只能回到自己的宿舍。他现在晚上在祈的房间休息，但洗澡可不能在祈的房间洗。
一心想着“顺便洗个澡好了”，并没有注意到更衣室里放着的涯的衣服。
等集察觉到浴室里面已经有水汽这件事，他也只是喊了句“飒太，我进去了”，然后就推开了门。
但是，花洒下面站着的人不是飒太或者谷寻。空气在蒸汽作用下朦朦胧胧的，但集还是能看清涯的脸的。
“妈、妈呀！”集慌忙地转过身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张。
而涯的反应倒是正常多了，对他来说只要集没注意到他的一身伤就行了，他随意拢拢头发，说：“很抱歉不是你妈妈，是我。”
“涯，那个，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啊。”集说着，突然想到现在不是正好可以和涯道歉吗？
在六本木的时候，虽然人人房间里都有浴室，但大家偶尔也会一起在公共浴室冲凉，相互擦背什么的。
涯的腹肌一直是大家努力的目标，所以在训练场上，就算大家让涯撩开衣服要看腹肌，他也不会拒绝。
简单来说，只要对方不做奇怪的事，涯对于在同性面前袒露身体并不在意。
也就是说我们一起使用这里也是可以的吧？简单的思考后，集得出了这个结论，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涯已经说话了。
“集，可以请你等会儿再进来吗？我想一个人使用这里。”
集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涯说：“好，我在外面等……”
接下来的话生生停住了。
“你……”
集听见自己的声音变了调。
涯的身体在眼前一览无余，或青或紫的瘀血在他身上不那么显眼，遍布全身的伤口有的结着暗红的血痂，尚未痊愈的地方又有新的伤，几乎没有一寸肌肤完好。
其实如果不是刚刚太慌张，第一眼就能注意到的。
“出去！”
涯双唇紧抿，半睁着浅淡的眼睛，目光中是压抑不住的郁闷和愤怒。
集一愣，迅疾转身出去，穿好衣服等在外面。他心里一阵阵发冷，不敢想象，只要稍稍一想伤是怎么被施加涯身上的，他就无比恐惧，连带着心肝肺腑都颤抖起来，偏偏，涯就生活在那副躯体之中，挣扎沉浮。
“可恶！”
集咯咯地磨着牙。不知为何觉得很不爽，所以用力咬着牙齿，就算用力到把牙齿咬碎也没关系，只要能压抑下快要爆发的情感。
不管是对那家伙身上的伤，对不把那些当回事的那家伙，还是对一无所知的自己，都有种无法扼制的怒火。
涯的脸色一直像纸一样苍白，呼吸也是冰冷无力的残喘，为什么没注意到呢？
事已至此，涯也只好坦白“在羽田的时候受了点伤”，集只是一言不发，咬着嘴唇，半晌才说：“这些事情，我们都不配知道吗？”
“不是的，你们没有必要知道罢了。”涯说。
就算别人都知道又怎么样？他的伤并不会好起来，虚空也不会修复，有些事只有他做得到，所以告诉别人，只是给他人徒增烦恼而已。以涯的思维方式，对于只有自己能感受到的痛苦，只会极力忍耐。
集握紧拳头，像是要握得渗出血来似的。
GHQ的部队经常来扰乱，多数时候是涯把他们挡回去，还要策划突围的事情，或许还在遥控葬仪社。
人类，应该是有极限的生物吧，不能把那理解为“真厉害”就了事。
换其他人处于涯的处境的话，应该连一天都撑不下来的。不对，根本没有这个前提，那样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了。总是默默承担一切，忍受痛苦，涯存在的方式，不就是人们理解的地狱吗？
集的表情越来越纠结，涯说：“我不会有事的，这种程度的困境，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能因痛苦而感觉到痛苦的自己，早就被自己亲手杀掉了，选择了这条道路的意义，就是要承受的痛苦没有终点，但就算了解也不能逃避。
集突然发狠地捏住他的肩膀，眸中的光亮一点点地褪去，愤怒和恐惧凝聚起来：“不管经历过多少次，痛苦不还是痛苦吗！你简直不是人类！”
集骤然松手，很轻易地把涯推开，背过身去。涯后退几步，跌坐在床边，说真的，集疯狂又绝望的眼神真有点吓到他了。
集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清醒了，转身去看涯。涯的神色看不出一丝异样，眸光平静，只是脸色一点点变得更惨白了。
我的天，我说了些什么呀……
都已经数不清被帮过多少次了，涯包容自己的任性和不成熟，把自己从危险中解救出来，那个少年，他确实地存在于这里，他是人类呀。
对了，虚空……
不抓住对方的手抽取虚空，人就会丧失抽取前的记忆，陷入昏迷。集无比庆幸自己有抽取虚空的能力。
“涯，抱歉，刚刚的事和现在的事，你一定都得原谅我啊……”
集深吸一口气朝涯快步跑过去，凝视着他的眼睛。涯立刻猜出集盯着自己眼睛看是为了什么，伸手想推开他：“集，住手！”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抽取虚空的动作停止了，因为集和涯两个人都将目光移向了门口。
飒太愣愣地看着他们，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关上门又打开了一次，见场景没有变化，于是很是不解地挠挠头：“我开门的方式不对吗？”
集觉得全身上下被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包围，因为刚才的推搡，自己和涯此时的姿势相当容易引起误会。被自己按在床上的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自己一手抓着涯的肩膀，另一只手还放在他胸口，这个姿势，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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