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曾经反复做着一个奇怪的梦，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得而知了。在梦里，我感觉自己蜷缩着，不停地陷落，而周遭是冰凉的蓝色海水，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凉。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恐惧？然而似乎又有种死亡临世般的刺激，在下落中反而觉得自己渐渐轻盈。我开始试着舒展身体，体味这份另类的自在，从指尖到脚心，整个身体找到最舒适的姿态，甚至每根发丝都有了舞动的渴望。

以前的画面，如电影一般闪过，喜怒哀乐，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但是连我自己也早已无法分辨，究竟海水是泪水，抑或泪水是海水。

眼泪成诗，眼泪成失，如此岁月，如此山河，我在也无法回到那些美好的时光。我应该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剪掉了长发，染着极其浮夸的红颜色，不知道是这样的一种力量让我有了这种矛盾的改变。我极力想抓住那些开始弥撒的细支末节，可是早已经一层层剥落，就在我触碰到的那一刻，已是狼狈不堪。可我还是止不住地下沉，甚至连自己也像是马上就要消散在这冰蓝的海水中。我开始挣扎，这一种与现实格格不入的自由，似曾相识，却终归不是我所念想。当所有的过往完全透明、融入了海水，慢慢地我意识到，在我生命中从实到虚，从聚到散，有些人，有些事，我注定无法逃脱，这就是宿命。

我再也不能承受，拼命地挣扎，可是越挣扎反而越被束缚。终于我不再反抗，无力反抗这庞大的陌生，它气势汹汹地扑面而来。慢慢地我感觉自己在萌动，身上长出一片一片精致的鳞，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蜕变般的疼痛，每一片鳞片如同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只是我已不愿再去想起，任由它们以这种形式存在。

最后我终于忘了眼泪，丢了回忆，因为我变成了一尾鱼，一尾无法哭泣的鱼，只有七秒记忆的鱼。我再也不渴望拥抱，因为我是一尾没有手的鱼。我畅然地在海水中游荡，再也不觉得冰凉。我路过美丽的珊瑚礁，嬉戏着扭动的水草，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鱼，穿梭于晶莹的浪花中，仰望淡蓝的天空，渴望岸上的风景，我们一起举重若轻地游弋在青春的河流。

我终于明白，只有鱼才能感受水的自由，每一个人都有自由的渴望，可是往往找不到适合自己的“水”。我庆幸我成了一尾鱼，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没有人能知道鱼的快乐，或许鱼其实也会不快乐，与人一样感情丰富。在密流涌动的深海，我喜欢这种极致的黑暗，肆意莽撞，因为我不知道四周是否暗流汹涌。冲击，碰撞，我变成了一尾坚强的鱼，每次刺激带来的疼痛是鳞片的划伤，回忆牵动，我想即便我是没有长久记忆的鱼，也无法忘却早已长在身上的壳。

相濡以沫，曾几何时也渴望过，那些骄傲的偏执，最终还是会在岁月的打磨中，流离失所，似有若无，鱼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