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尾声拖着炙热而慵懒的影子,缓缓掠过米花町。铃木家宅邸庭院里的蝉鸣一声急过一声,像是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转折点奏响序曲。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甜腻的香气,与屋内冷气带来的清凉气息交织,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夏末的静谧。铃木抚子跪坐在和室的榻榻米上,面前摊开着两封并排放置的中学入学通知书。一封来自帝丹中学,另一封,则来自冰帝学园。纸张的触感微凉,却仿佛承载着足以改变未来轨迹的重量。
帝丹中学的通知书是熟悉的蓝色边框,上面印有帝丹的校徽。选择它,意味着可以继续与园子姐姐、小兰姐姐,还有那个总是带着点少年老成表情的工藤新一,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延续自童年起便形成的、几乎如同呼吸般自然的相处模式。那是安稳的、充满温情的选择,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会做出的选择。然而,她的指尖,却轻轻拂过了冰帝学园通知书上那更加精致、甚至带着烫金纹路的校徽。
选择冰帝,理由简单直接得近乎“俗气”,却又完全符合她“铃木抚子”这个身份对外展现的、那点无伤大雅的小小“任性”——甜点自由。更准确地说,是与迹部景吾之间那份持续了数年、心照不宣的“交易”的升级版。
思绪飘回几天前,迹部景吾造访铃木宅商讨两家商业合作事宜的间隙。彼时已是冰帝学园中等部三年级生、愈发显得耀眼夺目的少年,在花园的紫藤花架下找到了正在安静看书的抚子。他习惯性地抚过眼角的泪痣,姿态依旧华丽自信,但看向抚子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经过时间沉淀的、对等意义上的认可与期待。
“抚子,国中择校,考虑得如何了?”迹部开门见山,语气是惯有的不容置疑,“冰帝学园,拥有全日本中学界最顶级的家政教室和甜点师资,与法国蓝带学院有合作项目,每月都有米其林三星主厨的特别讲座。此外,”他微微停顿,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迹部集团旗下,包括东京最新开业的那家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的‘月影’甜品工坊在内,未来三年的会员资格和无限量品尝特权,可以作为你选择冰帝的……‘特别奖学金’。”
这番说辞,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优厚的条件直击要害,精准地瞄准了抚子那在社交圈内已不算秘密的、对精致甜品的偏爱。抚子抬起眼,望着眼前这个深谙“等价交换”之道的少年。她清楚地知道,这份“奖学金”背后,是迹部景吾对她那份超越常人的洞察力与“点拨”能力的持续需求。几年下来,她那些看似随意、却总能切中要害的建议,早已潜移默化地融入了冰帝网球部的训练体系,甚至影响着迹部本人对网球、乃至对领导力的理解。他需要她这个不占编制、不图虚名的“特别顾问”留在看得见、找得到的地方。这份交易,于她而言,是每月源源不断的、足以抚慰心灵的甜蜜犒赏;于他而言,则是确保冰帝网球部这艘王者之舰持续领先的、不可或缺的“秘密武器”。
“听起来,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抚子合上书卷,声音平静。阳光透过紫藤花的缝隙,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确实心动了,并非完全因为甜点,更因为冰帝那种鼓励个性发展、资源充沛的氛围,似乎更能容纳她体内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为她提供一片更为广阔、也更少被“熟人”关注的自留地。在帝丹,她是“铃木园子的妹妹”,是“小兰和新一的青梅竹马”,角色固定,期待明确。而在冰帝,她或许可以更简单地,只是“铃木抚子”。
做出决定的那天晚上,家庭氛围有些微妙。餐桌上,当抚子平静地宣布自己将就读冰帝学园时,最先跳起来的是园子。
“诶——?!抚子!为什么啊?!”园子几乎要把脸凑到抚子面前,金色的短发都快炸起来了,“帝丹不好吗?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一起吃午饭,参加同一个社团!冰帝那么远,还是在那种……那种到处都是大小姐大少爷的地方!”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被“背叛”的委屈,仿佛妹妹选择了一条通往孤独星球的单程票。
铃木朋子夫人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温和地看向小女儿:“抚子,能告诉妈妈理由吗?妈妈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有些意外。” 就连一向寡言的铃木史郎,也从报纸后投来询问的眼神。
抚子垂下眼帘,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味增汤,早已准备好的理由流畅而出:“冰帝的家政课和艺术类课程更丰富,我对甜点制作很有兴趣,想去系统学习一下。而且,”她抬起眼,看向园子,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而略带歉意,“姐姐,我也想尝试一下……不同的环境。总是在你们的保护下,我也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处理好新学校的事情。”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既符合她一贯给人的、对某些事物有专注兴趣的印象,又带有一点少女渴望独立的小心思,成功地软化了家人的态度。
园子嘟着嘴,虽然还是不满,但语气缓和了不少:“什么嘛……想去学做甜点的话,请老师来家里教不就好了……算了算了,反正周末还是能见面的!要是冰帝有人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让爸爸……”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朋子夫人用眼神制止了。
最让抚子有些意外的,是工藤新一的反应。在得知消息后,那位小侦探只是用他那双过于锐利的蓝眼睛看了抚子几秒,然后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地说:“冰帝啊……迹部景吾在的学校。听说他们的网球部很强。” 他似乎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但抚子却隐约觉得,他那侦探的直觉或许捕捉到了什么,只是他选择不深究。小兰则是温柔地表示理解,并叮嘱抚子要照顾好自己,常联系。
入学式当天,帝丹中学门口是园子大大咧咧的拥抱、小兰温柔的挥手和新一略显别扭的点头告别。而冰帝学园这边,则是另一番景象。气派的鎏金大门,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园林,以及穿着剪裁合体、设计精致的校服、举止间自带一股矜持与自信的学生们。抚子穿着新发的、面料挺括的冰帝女生校服,站在熙熙攘攘的新生人群里,并不显得突兀,她本身的沉静气质与冰帝所推崇的“优雅与实力并存”的校风,有种奇妙的契合。
迹部景吾作为学生会长,在开学典礼上发表了华丽而充满激情的演讲。当他提到“冰帝追求的是毫无死角的华丽,无论是在学业、社团还是个人修养上,都要做到最好”时,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了新生区域。典礼结束后,他甚至亲自走到了抚子面前,在众多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中,将一个精致的、印有迹部家徽的信封递给她,声音不大,却清晰无误:“欢迎入学,铃木抚子。这是本大爷承诺的,‘月影’工坊的终身会员卡及相关特权凭证。希望你在冰帝的学习生活,如这些甜点一般……回味无穷。”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向整个冰帝宣告铃木抚子的“特殊”,是一种无声的庇护,也是一种无形的期待。抚子坦然接过,微微颔首:“谢谢迹部……学长。我会尽情享受的。” 她用了“享受”这个词,既指甜点,也指未来未知的生活。
傍晚放学,铃木家的轿车先接上从帝丹放学、依旧叽叽喳喳讲述开学见闻的园子,才来接抚子。车子行驶在回米花町的路上,园子扒着车窗,看着窗外掠过的、与帝丹周边截然不同的繁华街景,忍不住感叹:“哇,这边看起来好高级哦!抚子,你们学校门口真的有那种超贵的甜品店吗?”
抚子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印着“月影”logo的精致小纸盒,递给园子:“嗯,这是今天的限定款‘暮色之吻’,姐姐尝尝。”
盒子里是一款造型极为优雅的巧克力慕斯,深色的巧克力上洒着可食用金粉,宛如夜幕下的星辰。园子惊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太好吃了吧!抚子,你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个?!”
看着园子瞬间被美食收买、忘记“控诉”的模样,抚子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飞逝,一边是园子描绘的、充满熟悉烟火气的帝丹日常,一边是她刚刚踏入的、弥漫着咖啡与书香气息的冰帝校园。她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心中一片平静。选择已经做出,道路已然分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