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夏城的七月炎热，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很低，阵阵冷气从出风口往外涌。
楚念婉坐在沙发上，抬头盯着客厅上方悬挂的灯。冷色调的白刺痛了她的眼睛，眼尾红了一片。
终于，她很轻的闭上了眼，像是为了缓解这细密的疼。这点疼却不仅没有好，反而愈演愈烈。
怎么会那么疼呢？楚念婉找不到理由，
02
临近五天的长假，先一步到来的是期中考的成绩。
公告栏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但几乎没人惊讶于年级第一是谁，偶然有几个，也只是惊讶于那个拉开第二名近50分的成绩。
“念婉！”慕晚蹦跳着敲击楚念婉的桌子，马尾一晃一晃的，带着临界的吵闹，却又仅限于这一方天地。“你又是第一诶！”
前一晚的空调温度太低，楚念婉的嗓子干涩，很低的“嗯”了一声。
她的情绪不高，又像是已经习惯了。
慕晚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或者说，她对楚念婉总是很敏锐的。
马尾不晃了，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是......叔叔说你了？”
楚念婉没有妈妈，妈妈在生她时去世了。她只听爸爸醉酒时说，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楚念婉，楚念婉。
楚是爸爸，婉是妈妈，楚念婉是爸爸爱妈妈，不代表楚念婉可以分到任何。
但幸好，慕晚爱楚念婉。在她的十五岁，在她的三年。
“只有学习才有出路吗？”她的话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在脑中排练了上百次，只是缺少了一个宣泄的时机。
这话其实有点荒唐，一个霸榜年级第一的人说出这么一句话，在一个在社会上无法立足的年纪。
慕晚却是笑着的，“我们去玩吧！”
是脑中的灵光一现，是恋人细腻的关心。
03
接下来的五天像是一次荒诞的冒险。
两个人去了想去很久的古城，在人挤人的小巷里过着自己的慢生活。
她们吃着糯米糕，争先恐后的尝试在中央点桂花蜜。卖糯米糕的姐姐不比她们大几岁，眉眼温柔又甜蜜，不知是人和花谁影响了谁。
五十多块钱一天的小旅馆狭小，墙面是灰蒙蒙的痕迹，电风扇吊在天花板“吱啦吱啦”地转着，俩人缩在被子里诉说着记忆，憧憬着未来，许下幼稚的诺言。只有挂在天边的月亮聆听着一切，终是藏在了心中，印在了回忆里。
临回家的最后一天，她们去了游乐场。暮色里的游乐场没了白天的喧闹。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慕晚说自己恐高。她似乎真的很紧张，与楚念婉相握的掌心出了细密的汗。
她们是世间每一对普通情侣的缩影，慕晚给了楚念婉一个吻，像一只蝴蝶。
她的眼睛在哭，嘴角却是上扬的。
她说，回去吧，念婉。
04
从梦境强制醒来的感觉像是跳楼机从最高点往下坠。楚念婉本来从来不怕这种东西。但她的身边没了那个尖叫的女孩子，所以她开始害怕了。
下坠的路是黑的，看不到尽头。
楚念婉醒来时出了满头冷汗，她迟钝地用手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发烧了。
医药箱在餐厅的柜子上，她拿下来，视而不见桌子上的饭菜和两对碗筷。
药有点多，她吃了好久。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楚念婉拿起准备好的玫瑰花往外走。
楚念婉的家就在墓地不远处，慕晚就在里面。
看管墓地的老人已经认识楚念婉了，因为她来时那一捧鲜艳的红玫瑰。
这是很奇怪的，是那素雅的白菊中唯一的色彩。因为22岁的慕晚最喜欢红玫瑰了。
夏城的墓地往里走，第三排第五个开始是她走惯了的路。
母亲、父亲，和她的爱人。
大学通知书发下来的那一天，一同到来的是楚念婉父亲的死亡通知书。
他是自杀，割腕。
血流了满地，落在木地板缝隙，就怎么也擦不干净了。
楚念婉整理遗物时在床底发现了一个木箱。装满了父亲写给母亲的信，一封又一封。
最后一封只塞入了一个角，掉在地上展开了，只有一行字，说尽了他的等待。
“信装满了，婉婉，我来找你了。”
楚念婉开始很冷静，后来就是哭。
她突然理解了父亲，在那一封封信中。
那些信她一封都没打开，连着棺材一起入了土。
再后来，慕晚只来得及在那场地震中给她发了一句，“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可是慕晚，没你的楚念婉生活不好。
所有人都在为活着的人欢呼，但是楚念婉失去了慕晚，那个唯一爱她的人。
她的爱人。
墓碑很干净，选的照片是楚念婉拍的。
慕晚当时穿着白裙子，特别满意这张照片，高兴地说像婚纱，要打印出来挂在她们以后的新家。
楚念婉说她幼稚，却还是做了备份。
没想到却是先用在了墓碑上。
楚念婉很轻地吻了一下照片中人的额头。“我爱你。”
那捧玫瑰放在墓前，是楚念婉对慕晚盛大的告白。
05
回家时太阳已经落山，楚念婉径直走向卧室。
经过餐厅时原先的药瓶被碰到地上，空荡的药瓶滚落在地，没有一颗散落。
对着天花板的瓶身印着“安眠药”三个字。
她换上挂在衣柜的衣服，适合那件白裙子配套的女士西装。
西装整齐，楚念婉安静的笑着，躺在床上奔赴她的下一趟旅程。
意识的最后，是慕晚在摩天轮上的那句“我爱你”。
楚念婉，楚念晚。
06
夏城的墓地有四座墓。
楚念婉的母亲、父亲、她的爱人和她自己。
——正文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