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姐，你还不打算营业吗？”
苏清漪拾掇着香料，指尖也不觉沾染了些气息。香味混合，一时倒叫人嗅不出个名堂来。
她抬眸，低笑：“你不也是么？高考都结束了，你不出去疯一疯？”
我拿来一张黄梨花木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声音闷闷的：
“我……”
“哎，你当心些，这黄梨花木虽不是什么明清时代的古董，但却也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你可别坐坏了。”
我跳起来，看了看那纹理，怪好看的，是山水纹，颇像某位大家的泼墨画，有那么一点意趣。
“好嘛，我不会弄坏你这宝贝家当的。不然，就是让我卖肾，我也赔不起啊！”
“你怎么了，可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苏清漪把盖子盖上，我眼睛亮亮的，看着那尊陶瓷。
“这个，是雨点釉①？”我问。
“对啊，你觉得好看么？”苏清漪眉眼弯弯，笑成了一道月牙。
“并不怎么好看，书中描述虽不是夸大其词，但也着实让人想品鉴一番。今日见到实物了，倒失了趣味！”
我有点怅然，看着外头一两点漏下来的光影，心思全然不在这名贵瓷釉上。
苏清漪却来了兴趣：“是了，我也是叶公好龙……觉得这个瓶子盛香料，更添古韵……现在看看，倒附庸风雅了……”
我耳畔她那银铃似的声音总是忽近忽远，让我有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姐姐，你说的太快了，我没听清楚。而且，我最近不知怎么了，听力下降地厉害。都说久鸣必聋，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你说，是不是有一天我真的会变成一个聋子？”
我双手支起下巴，心情郁郁。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呢？”
“两侧有嗡鸣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真的好难受，我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不过洞察如清漪，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我不止是因为这个。
她看着我，微笑不语。
“还有就是找工作的事啦，以及家里一些琐事。”
“嗯！”清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要是活不过花甲，那我也活不过二八。”
我抓了一点茶叶放进杯子里，一壶滚水就这样倒下去。
吓煞人香，太浓烈了，像是要把生命中的一切活力都释放出来。
“这是什么茶，太香了，我喝不惯。”我把杯子放在一边，又倒了一杯白水，等待水冷。
“太湖碧螺春。”
“哦，我不怎么懂这个。”
“也没什么可惜的，我爸六十岁了，我就二十三了。要他真是个乌鸦嘴，那我给他烧五年的纸，然后生活其实也没什么奔头了。”
“我爸身体不太好，还老喜欢当夜猫子。我劝是没有用了，他总是倚老卖老。”
“会有绝处逢生的。”苏清漪把那杯茶水倒在一个空空的花盆里。
“哎——”
她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泡茶是有讲究的，你可以方法不对，但是心态要好，不然再香的茶，也不会有什么好味道。”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
她又道：“不如你喝下那杯水？”
我点头，一饮而尽。
水至淡而无味。
“怎么样？”苏清漪斜坐在竹床上，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就是白开水的味道啊，还能是什么！”
“不，这是井水烧开的。”
我愕然，井水一般都是甘甜的。就算不甜，那也不会寡淡至此。
“是附近水浮莲②很多的那口井么？”我不禁问道。
“是的，不过也是奇了，明明往年盛夏开得热烈，今年竟一朵也没有开放。”
当真……一朵也没有开么。
那那口井，该是怎样地寂寥无趣啊。
“什么绝处逢生，主角才会自带光环。而我，不过是路人F罢了，籍籍无名，永远沉寂。”
“暮，那你甘心吗？”清漪叹息了一声。
“甘心，怎么会甘心？我觉得我用尽这辈子的力气，都不会甘心的，太多，太多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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