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危机又来了
又名爱情过敏症
胸闷、气短、喘不上气、心跳过速、说不出话、手脚不灵活、大脑死机不能思考... ...尚九熙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好像是全身过敏般致命的反应,是在十八岁刚走出北京火车站的时候。
坐着火车到北京上大学,一路上拥挤推攘,途中六百多度的眼镜不小心被挤掉了,还被踩了个稀烂!尚九熙下车的时候等同于一个睁眼瞎,一双眼睛明亮剔透,但其实不过是一个摆设,摩肩擦踵跟着人群往出口走。不过,出了车站尚九熙就只剩下一脸茫然,这可该往哪儿走啊,大家方向都不一样!哎,先朝着一个接站队伍过去碰碰运气吧。
何九华远远地瞅见一个平头小伙子,纤长的个儿圆呼呼的脸,拉着个大箱子背着大书包,手足无措一脸懵逼的样儿,忍不住好笑,走到人跟前,“同学,你哪个学校的?”
车站人声嘈杂,身边儿四面八方都是高低起伏不同的声音,尚九熙还暂时停留在自己内心挣扎和艰难选择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前有人跟自己说话。直到何九华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努力眯着眼想把眼前的人看清楚。
“同学,你是大一新生来报道的吧。哪个学校的啊?”何九华不得不再次提高自己音量,挂起自己标准的营业笑容。
尚九熙这下才是终于看清楚了,站在眼前的这人,眉眼弯弯,笑容灿烂,棱角分明的脸颊显得有些肃穆,但是声音却是温柔细腻带着一种熨贴人心的温暖。
尚九熙原本平稳冷静的心跳突然就慌乱了。他感觉到人生的第一次危机,胸口像是被大石块压着喘不上气儿,心脏像是被什么爪子揪着放不开又跟不上正常律动,嗓子眼儿一阵发紧被莫名的情绪堵着开不了口,难受,紧张,激动,兴奋,不知所措,诸多情绪密密麻麻地涌向尚九熙的大脑,大脑直接罢工当机。
何九华愣了一下,反思自己今天够温柔了呀,这个孩子愣成这副不言不语的模样,怎么是自己把人吓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咳咳了两声儿,“我是大二的,来迎新,别怕,不抢人,也不吃人的。”
尚九熙突然烧红了整张脸,言语功能逐渐恢复,但是支支吾吾地,“谢谢,谢谢学长。我,我北服的,眼镜掉了,看不清人,也找不着路。”
何九华看着这人腼腆害羞又窘迫的样子,心里乐得不行:这个男孩,看着挺拔修长,却顶着一张肉呼呼的小红脸和招风耳,局促不安的模样还挺可爱。豪气万丈地一把拉过尚九熙的行李箱,特别热心助人:“走,哥带你去。”
尚九熙被匆匆忙忙的人群挤得脑子发晕,揣着一颗忐忑躁动不安定的心,什么也没办法思考,只知道耷拉着脑袋麻木跟着何九华走。迷迷糊糊的被人送上了校车,都忘了问人是哪个学校、叫什么名字了。回想起自己一副呆头瓜脑的傻样,一阵懊恼得只想以头抢地;再一想,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这样茫茫人海俩人还能再次相遇多么难,又凭生许多叹息失落。
尚九熙时常想起那个笑容灿烂的学长,想起他温厚的嗓音、掩笑的神情,以及见到他时自己全身上下那股子不对劲儿。偶尔走在学校、街上,会摘下眼镜扫视来来往往的人群,怀念着举目无亲手足无措的时候被一个温柔的人拯救的时刻。
尚九熙没有想到是,时隔几年后能再次体验到这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人生危机。他一直喜欢相声,后来自学成才考过了德云社的社会招生考试。跟着师兄练习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倚在门框抽烟的人,一颗心反应的比自己的脑子还快,扑通扑通要跳出来了似的。又来了又来了,这种全身痉挛的要命感觉又来了:脑子开始乱码了,眼神开始乱飘了,口齿突然就不利索了,连手脚肌肉都感觉在抽搐不听使唤了~尚九熙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何九华看到他的时候没什么特别反应,不像几年前温柔如春风、和煦似冬阳了,整个人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气质。尚九熙失落地想,他肯定是不会记得我的。
后来日复一日的练习、排练、演出,来来往往中难免两人会相遇,但尚九熙从来不敢主动上前招呼。何九华跟师兄弟们嬉笑打闹、抽烟、抢别人零食、演出后扶腰、胃疼...开怀笑着的、冷漠着的、认真专注的、忧伤孤单着的、疯狂顽皮的...尚九熙每一次远远就能找到他,然后全身上下的不对劲就开始启动,身体里被挠心抓肝的揪着,又被自己惆怅懊恼地压制回去。
原来每一次见他,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肯定是病,我对他过敏,一见到他,我身体就开启连锁反应,不听指挥,这不正常。尚九熙这样觉得。
没想到两人居然成了搭档一起登台演出。奇怪的是,两人接触的的时间越长,尚九熙对何九华的过敏反常症状就越来越适应,可能是因为与过敏原反复接触,有利于他身体处理这个应激症状。至少在台上的时候,尚九熙还能较好地把控住自己扮演的角色,浸泡在全身细胞激昂沸腾的氛围里,有时也能发挥出与异于平常的风采。只不过私下里两人还是不太接触,尚九熙忍受不住七上八下的心,跟在台上不一样,台上他只能看着我。可其他的时候,尚九熙太容易沮丧和消极,悲喜不定,阴暗未明,这些折磨百爪挠心。
后来有一天,何九华非拉着他吃饭,俩人难得单独相处。尚九熙觉得他的何九华应激反应越发严重了,坐立难安,全身都在过敏。何九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尚九熙,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尚九熙一愣,“怎么会呢。”
“哦~那你就是喜欢我咯。”
九熙,这不是病,这只是爱情。
可是爱情不就是一种病么,只有爱上的那个人才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