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前

• 夜深，今日是阳林军向东行进的第十日，从山丛中攀磨而出，又直抵云中寂凉宫阙，跨过数条水车。

• 将军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将我们妄想成了铁人。

• 军中约有一万人，无疑的大军，却难以称得上够格，军中不少人都是刚从训练营中出来的新兵。

• 接连十日的跨楛采羽，一边急速行军，一边又匆忙制器，不由觉得出城太急促了。

• 我大抵是太累了，脑仁紧紧的，好似被几根皮筋圈住了中枢，直想将手指插进去挠，眼睛辣辣的，似有两团无相之火在灼烧，身体的每根力筋都好像被猛兽咬住了。

• 一日二四时，一时三刻，我们营内二三至一都是由我守夜。

• 茫茫的大雪，盖住了这片平壤，远处雾蒙蒙的群山，将此处平壤绕地像个锅碗，雪直下，云昏扣，我们就像米粒一样…就等饭熟了。

• 想到这里，我的肚子不满地叫了起来，依照地图，平顶原北面的山后，再过一片原林，便是天山城的猢狲源，是天下桃子的源头，世界上据说只有那里能稳定出产香甜多汁的桃子。

• 其他地方虽然也能出产桃子，但出产的桃子的树都是从那里移种过去的，移植得很失败，不是产完桃子后树林便集体枯萎死亡，就是产出的桃子极为生涩，难以下咽。故而天山城的猢狲源，也被称之为天桃乡。

• 平顶原没有寒风，故而虽是在雪中，穿着厚重铠甲的我，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 “吕栆，回去休息吧，到我值夜了。”一个穿着大布衣、胸前挂着一片胸甲、头上还攒着一个发丸的家伙在帐门喊道。

• 他的名字叫成青，也不知他爹是怎么想的，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难道是怕他以后娶不到老婆么？也不像，这小子天生便长得俊俏，经过了军队的洗沥，更是有着一股看不见的英气环绕在他的身边。

• 所以自他进入了我们营以来，我便一直与他刻意维持一个友好的关系，也时常认为他就是古人在竹籍中总言道的不凡之人。

• “知道了，你注意着点，平原野兽多。”我一如既往地叮嘱着，见他点了点头，心中的紧张感也所剩无多。

• 就好像悬在头上的利剑消散，怠惰、疲惫赐予了我一种新的力量，我接着这股力回到了军帐中。

• 我瘫倒在被罩住的地上，一捆捆枯草平铺的地上，一片黑暗。

• 闭上眼睛，灼烧的感觉过了许久还是没有消失，疲惫一刻比一刻深重，唯有思绪高越翱翔，它飞出了军帐，进入丛山，寂静的河源，峭立的雪峰，奕逸的竹牧，最后在回到明日的望野中。

• ……

• “全军收整！二刻时后向北行进！”传令兵绕着四散的军营，一边跑一边喊着。

• 原本寂燥的驻扎地，人人都忙活起来，我出来对了对时间，此时应该是六时二刻。

• 身体依旧酸竭，眼睛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膜罩住，虽然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但也令人膈应，许是通过睡眠恢复了不少。

• 军队效率很高，我们很快就分安好各自的职务。

• 我和成青负责搬送货物，将收拾好的物资搬送到行军车上，也顺便去领各营自己一天的军粮。

• 粮食一日一配，每人三斤小米，两颗咸果，咸果果肉量少，咸味较浓，且汁水多，生产量巨大，是极为不错的行军口粮。

• 一日的粮食节省着吃，可以保持三天的精力，不过由于南国地广，城与城之间相距极远，也不怕有人混入军中骗粮逃跑，且骗粮者往往都会被抓住直接斩首示众。

• 在排队时，成青拍了拍的我肩膀，眼神示意我向后靠，我心领神会，慢慢向后互换位置，军队里大多数人都与我很熟，见我往后挤也会主动让开，很快便离了调换前五十个人的间距。

• 大抵只是过了我们原位后几个人，队伍前面传来了一些喧闹声，只是在领粮期间禁止喧哗，很快便静了下来。

• 随着时间流逝，很快我便过来拿了军粮，只是这里多了一丝血腥气，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态，我看了看成青的神态，并无异样，反倒觉得他身上莫名的英气似乎更加浑厚了，也由此更加确信成青是不凡之人了。

• 至于到底是怎样的不凡之人，我也不必在意，我只需和他维持良好关系，以至于未来不会成仇便好，相互敬畏，就是最大的良友之心。

• 一路上我们并无多言，但是我的心里也总是有着一丝不安，回去分发完一天的军粮，大家都很淡定，只是这世界并不是那么的太平，总是讨人厌的出乎意料。

• 稍作调整，很快军令便传来了。

• 集合、列队，行军开始了。

• 下个路阻是平顶原北方的无名山脉，也不知是山脉没有名字，还是名字就叫无名，地图古籍里也没有明确标注。

• 不过根据季节的变化，也能对未来所会遇到的艰难险阻作一个预测。

• 这次行军中我被分配在了中军中，主要负责与敌人短兵相接，主要装备是一身的甲胄、一把较长的白刃刀、一把劲弓和九支箭羽，也算是装备精良了。

• 我端坐在木制战车上，端详着手上的地图，军队的下一个停脚点是天山城，但只能停留两天，按照预定时间走的话，到达的时候正好会是南国的春宴，届时各城人民都会拿大量积蓄来摆一场满城宴。

• 天山城北侧是宽大湍急的天河，天河贯穿了整个南国，没有人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对岸则是南苏城。

• 那里没有固定桥，因为河水经常会冲烂石桥，就算是绳索桥也不能在其上悬太久，因为天河的上空总是吹着剧烈的狂风，除了快速搭桥过去，没有别的办法。

• 此乃远虑，但还有近忧。

• 此时正是冬季最为冷酷无情的时刻，目前军队尚在平顶原这么一块被保护的地方，并没有感受到严寒的摧残。

• 但只要跨上无名山，军队就将直面风雪的攻击，届时哪怕甲胄再如何厚重，也不一定能够保护好人类那脆弱的余温，一想到此，眉头总是要紧皱一会儿。

• 深吸缓气，一眼望去，长道蜿蜒。

• 行军路途，越是近山，所能走的路也便越少，除去山峰，山脚山根也是极为狭小的路段。

•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军队便临近无名北山，军队排成了一条长蛇，也称不上长蛇，巍然看去，也不过一根狭长的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