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魏无羡在江澄的眼前魂飞魄散,江澄回归莲花坞后,便坐在两人曾经的房间,将陈情擦了一遍又一遍。
那夜,紫衣少年忍着哭腔,想把魏无羡身上的紫色银铃补好,只是手颤的怎么也对不上断裂的缺口。
江家银铃,镇魂安神,唯有佩戴者魂飞魄散,再无来生,方才崩裂。
“魏无羡,阿姐还在等我们回家喝莲藕排骨汤,若你再藏着,我便把排骨都吃了,连骨头渣都不给你留。”
“魏无羡,你再不回来,阿娘肯定又要骂你,到时候一定又会同阿爹吵架。说你不听管教……”
“你知道的,每回阿爹阿娘争执,我都会不开心……”
“所以……你快回来吧……”
呜……
江主事端着碗停在江澄的门口,默默红了眼眶,他是看着江澄长大的。
可如今的莲花坞已经物是人非,所有的担子压在江澄一个人身上。
以往肆意潇洒的少年江澄不在了,有的只有阴郁冷厉的宗主江澄。
可江主事宁可江澄是外人口中冷厉无情的少年宗主,也不愿看江澄如此情深义重,因已故之人悲痛欲绝。
可他还知道,哪怕江澄今晚如此失控,也只是一晚。
明个天一亮,江澄又变回了可以凭一己之力扛起江家的宗主。
可江澄的明天,什么时候会到啊……
江主事甚至有那么一秒想逾规去拥抱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宗主。
魏无羡喜欢喝天子笑!
像是突然想起了救命稻草一般,江澄红着眼眶一遍遍安慰自己。如果有天子笑,魏无羡肯定会回来问我要的,还会抱怨为什么藏起来不给他喝。
于是那天晚上,江澄不远万里跑去姑苏带了一堆天子笑奔回莲花坞。
怀里的天子笑,一滴没洒。
江澄回到云梦后,跑遍了整个莲花坞,敲了整个莲花坞的门,不见虞紫鸢,不见江枫眠,不见江厌离……
亦不见,魏无羡。
惊得那些江氏子弟揉着眼眶一脸疑惑的看着门外站着的浑身散发冷冽杀气的江澄。
还有些子弟想问候江澄,却被一直跟在江澄身后的江主事摆手止住了。
直到江澄推开祠堂之门,入眼那些熟悉的名字,少年才像惊醒一般,颓废的跪坐下来,哽咽不已。
或许,只有祠堂里的牌位,才能令江澄卸下他浑身的刺,也只有祠堂里的牌位,无声陪伴他,令他熬过一年又一年。
也只有这里,能让江澄得到短暂的卸下防备,露出满心疲惫。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入骨髓的痛苦。
江澄不信魏无羡会死,所以这十三年来江家祠堂没有魏无羡的名字。
江澄相信魏无羡会回来的,所以他才去抓修邪门外道之人。
为的就是,十三年前我没有保护好你,那么我这一次一定要抢在仙门百家之前把你带回莲花坞保护好。
所以江澄不允许莲花坞养狗,因为魏无羡怕狗,万一他一害怕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所以江澄对外放话陈情在他手里,为的就是魏无羡回来第一个先找他。
但魏无羡是自己认为自己拖累了莲花坞,觉得是自己冲动害了江厌离。
江枫眠、虞紫鸢、江厌离。
他们是江澄的父母和阿姐,亦是对魏无羡有养育之恩的江宗主和虞夫人,还有温柔体贴的师姐。
所以魏无羡心怀愧疚,在被万鬼吞噬时毫不反抗。
以魏无羡的性子,就算他重活一世,也不可能像从前在莲花坞一样,笑嘻嘻地凑到江澄眼前求原谅了。
他会觉得自己死一次就可以偿还了和江澄的所有恩怨是非。
可魏无羡还不了的,不管是江枫眠的养育之恩,还是虞紫鸢的教导之情,亦或是江厌离的维护之意。
他心知肚明,却选择逃避。
而江澄。
江澄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魏无羡生性不羁,只想除魔卫道,浪迹江湖,无愧于心。
而他,却想着将魏无羡留在身边,跟着他一起去面对繁琐的宗门事物。
是他不该……将双杰誓言记得如此刻骨……
江澄一生所求,不过是故人仍在,一如当年。
只是到了最后。
故人终归,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他亦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