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颜从门外冲进,把蜷坐在血泊中的我一把抓起。她抢过我手中的刀片,恶狠狠地瞪我。我努力抬眼望她,望到了昏暗的光线下被污浊鲜血刺红了的好看眉眼
我虚弱的瘫倒在檀颜怀里,任由她颤抖着抱我冲下楼梯。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夜晚,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檀颜赤足抱着我跑向医院。
天空很不合时宜地下起了淅沥秋雨,丝丝夜风寒冷入骨,稀疏雨滴打落在树梢枝头,枯叶在不堪重压下打着微卷缓缓坠地。
我的侧耳紧贴在檀颜胸前,像是即将永沦地狱的凡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想最后听一听………听一听这为我而动心跳。
慌乱又急促。
甚至,我听到了它的声声哀鸣和祈求。
“许秋尘,你要是敢死,我一定饶不了你。”檀颜颤着嗓音对我吼道,我努力笑着回应,缓缓抬起手臂妄想接住她滑落眼角的泪水。可手举到半空,才发现手臂早已被鲜血染红。
算了。
我不想她沾染血迹。
我抬眸对檀颜说:“算了。”
我心爱的女孩啊,她不该因我如此窘迫和难堪。
算了,别再救我。
算了,放过你自己。
在进入抢救室的最后一刻,檀颜被医生强制着松开了我的手,雨水打湿她整个发梢,就连最喜欢的白色体恤也被我的血液浸染成了污浊。
我望着跪地痛哭祈求医生一定要救我的檀颜,无声开口。
“檀颜,我们分手吧。”
———
———
檀颜是陪我从高中走到大学直至工作的恋人。
我妈一向迷信,带着我走过各种各样的有名圣庙算命,就连路摊上摆个破卦算命的和尚也不放过。
我印象最深的便就是那破卦和尚,那时候我也不过是个还没毕业的小学生,刚出校门没多远就被我妈拽到了摊前。说什么这是大师下山游历人间,是绝顶聪明的和尚,机会难得让我切要认真。
我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蹲在摊前专心玩我的圆卡。我讨厌那和尚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把圆卡扳到地上摔的声响。和尚依旧是笑而不语地望着我,并没有接我母亲的话。而是转身坐到我的对面,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张卡,往地上摔了几下,便把我珍藏版的圆卡赢了精光。
我被惊得目瞪口呆,眼看就要张口哭出来,这不务正业的破和尚怎么还玩圆卡。
“听你母亲的话,我给你算一卦,就拿你的圆卡算卦钱了。”
我气的咬牙切齿,但碍着我圆卡的情面,倒是第一次把算命的话听了完全。
这和尚说我以后会遇大劫,劫难根源无从知晓,而且这劫无影无形,普通旁人是无法窥视的,正因为如此,我渡劫地过程也自然而然比别人痛苦百倍。
母亲着急的问他,我是否能够顺利渡劫。还说什么在别家算卦抽出来的可都是上上签,说我家女儿命好的很。
和尚笑而不语,过了片刻指着我大笑起来:“命是不错,可你这女娃喜欢的竟也是女娃。”
“日后祸害的又不知是谁家的宝贝姑娘。”
这疯和尚在疯说什么话。
“呸,胡说,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女孩子。”
母亲大概是对和尚所言劫难多有不满,没在说话,拉着我就往家走。
我频频回头,为的是我那平白无故被拿走的圆卡,却无意瞥见和尚眼底的哀叹惋惜。
这一记,便记了小半辈子。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
他在望我,望这众生皆苦。
——
再后来,因为父母工作的问题,我被暂时接到爷爷奶奶所住的乡下,在那里读书上学。
而那破和尚的话也就此应验,在我上高二的时候。
我不爱学习也从不听课,我的生活规律的要命。要不就是在班级睡觉要不就是混迹于校门口的大小网吧。
校园欺凌的事在我们这样的偏僻县城再常见不过,同学们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事谁拦谁倒霉,谁也不想做那被出气的人。
于是我就当了那个倒霉蛋,不怕死的救了村口杀马特大哥看上的女人、全村不良少女的公认仇敌——檀颜。
可这也不全怪我,檀颜好像救过我家的大黑狗。这事说起来,还是我先欠她的。
那时候黑仔还小,大概只有成年人的一臂之长。她一身白裙抱着刚从粪池捞上来的黑仔送到我家门口,我开门时被立马熏得头昏眼胀,手臂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接住黑仔,檀颜看罢咯咯的笑了,笑着嗔责道:“你家的狗,你倒也嫌弃。”
我最终还是伸手接住了黑仔,一溜烟的把它扔进院内的铁桶里。火速冲进屋拿了一件还算干净的白色体恤,想要拿给门外的檀颜,就当作道谢。
可当我赶回原地,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再次见到檀颜,是在某家网吧的后院中,她被几个女生围堵在角落,巴掌毫不留情地打落在脸庞,漂亮的脸颊硬生被打出一道红紫。我二话没说一个抬腿踢过去,把领头的女人踹翻在地。倒不是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毕竟我也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爱打游戏的浪荡少女,不混社会也没有小弟。
这种干架无疑是在给自己惹事生非,挑衅乡村霸姐的地位。我掐指一算,这架干起来,我大概得赔条胳膊赔支腿。
血亏。
可檀颜这姑娘命苦的有些不合情理,母亲凭借窈窕身躯爬上了村书记的床,在檀颜两岁之时便和新夫远走高飞,离开了这穷乡僻壤的破地。她那酒鬼老爹更是没得说,因为想换酒钱把檀颜几十块地就卖了出去,最后嗜酒成瘾不知道何时醉死在家里。
檀颜被卖到的家庭,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是看上了檀颜漂亮的脸蛋,花了个小钱给自家傻儿子买个媳妇,想靠檀颜日后传宗接代。
我一边想着,一边环顾四周。对方大概有六七个人,个顶个爱打架的社会一姐,而我们只有两人一狗,如果真打起来,少废一条腿都算我输。
算了,谁让你这祖宗被她救过。
我轻踹在黑仔身上,想让它知道自己是惹事的祸端。谁知道这傻狗子以为我要让它开战,二话不说逮住一个人猛追。对方瞬间炸锅,我趁乱把眼前的人撂倒在地,想突出重围救出跪坐在地的檀颜。刚起身便看到檀颜反手抢过社会姐的木棍,一手一个瞬时便把眼前的人打倒在地。
我抓住她二话不说就往外跑,后面的黑仔依旧大声的犬吠着。谁追我们就咬谁,把乡村社会姐萤石逼得半步也动弹不得。这狗虽然还没长大,叫起来倒是一点不也不逊它那混蛋爹。
我边跑边乐,也不知道乐个什么劲。
等跑出危险区段,我不知道被路上什么玩意绊了个踉跄,一个没站稳便摔落坠地,檀颜因为抓我也一同陪我滚落于稻田。
“想不到你还会打架。”我躺在田地间,喘着粗气望天说道。
“刚学会的。”檀颜大概也是开心的,就连声音也变得比平日清朗澄澈许多。
“那我们两个算是扯平了。”
檀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躺在稻田里望天。可眼前的天空昏暗无边,像是被无意打翻的墨水浸染完全、灰蓝的色调从天的那头铺就至尾,遮掩了本该耀眼的繁星皓月。
“你能带我走吗。救我出去,把我从这里永远的救出去。”檀颜毫无温度地问道,她十分平静的缓缓吐露,即使早已知道那不该有任何期待的答案。
我望着天空,感受着身边女孩的平静呼吸。突然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想拼劲所能的给她幸福。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破和尚的眼眸下的悲凉,众生皆苦。
我轻声应答,伴着稻田中的微微晚风。
我说:“好,我答应你。”
后来,我们两人一狗一战出名。
再也没人敢去招惹檀颜,她的脸上多了许多之前不曾有过的笑容。我们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投入学习。那天晚上回家我便想了好久,但好像能把檀颜永久从这里救出去,也只有考上大城市的大学才行了。
我大概是给了自己几百个耳光,一见美女就喜欢胡乱说话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改。两年多了我连教科书长什么狗屁样子都不知道,考个鬼的大学。
好在檀颜的成绩一向很好,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打不了她考大学,我偷电瓶当保安养她。
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大概是父母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在高三那年,母亲突然下乡说要把我接回城市读书。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我的生活规划,那是我第一次对着母亲大发脾气。
那脾气生的莫名其妙,就连我也摸不清源头在哪。
我大声哭喊着说我死也不回城市,母亲问我原因我却是死咬下唇无论如何也不开口。
为什么不想回去?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怕檀颜觉得我在骗她吧,我可不想当个说话不算
数的小人。
檀颜知道后一言未发,不知道在哪里躲了整个上午,论我怎样哭喊唤她都不肯出来见我。
直到最后我被母亲拖进车里准备离去的时候,她才踉跄跑来塞给我一份封信。
“许秋尘,等我。”
——
如期所愿。
我和檀颜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大学四年,我们在一起完成了所有的所期所想,这无疑是我活得最轻松和洒脱的四年。
我和檀颜经常坐落于教室的最后角落,我低头埋在书桌刷看美剧,她则在一旁专心的听课,也会不时埋头写着一些东西。偶尔听歌的时候,她便会接过我耳机的另一头。
日子过的舒坦又惬意,我不知道我和檀颜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大概是在恋爱吧,毕竟接吻的事都做了不知多少回。我也很早便像父母坦白了我和她之间的一切,应该是算卦算多了,见多了神鬼之类的大世面。
父母竟没说什么,默许了我们的关系。
在即将毕业的那年,我们甚至在校外租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每天一起挤地铁、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游迹在这属于我们的城市里。
日子过的不算宽裕,倒是真的幸福。
毕业后,我和檀颜凭着不错的成绩各自找到了心仪的工作。
打拼数年,终于在这城市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我的工作处于上升期,前途一往无前,而檀颜更是早已有了不菲的薪资。
我们贷款买了房子,准备就这样过完普普通通的往后余生。
我们都以为我熬出了所有,熬过苦难、渡了大劫。
眼看就要接触到终点,美好未来明明是那样的触手可及。
直到我换了一个领导上级,所有的美好生活被一瞬间撕成碎片,梦醒人觉,鲜血淋漓般的现实无不向我喧嚣的:这才是生活。
那新来的领导似乎看我不对眼,对我处处打压排挤。总是会冷嘲热讽的问我是不是靠上位抢来的职位。这明目张胆的排挤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可没人敢为我发生,就连我也不行。
社会就是如此,我无法诉苦只能一味的忍受。檀颜听后劝我辞职令寻别处,我这样的才能不会埋没的。
可我不甘心停滞于此,我辛辛苦苦打拼两年在公司混出来的位置,凭什么要因为她而改变。
我甚至还奢求相处下来她能多少有些改变,可她依旧是打压旧员、排挤新人,好像非要让整个公司都知道他唯我独尊的丑恶嘴脸。
办公室永远充斥着他无理的骂吼,每个人都在强压下努力的撑着,为了那点养家糊口的可怜薪资。
没人敢去举报他,毕竟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在现世社会,资本代表一切。
我咬牙切齿的忍着,想忍过年底凭借业绩调门转部,离开这个非人的鬼地方。可业绩公布的那一刻,我当场傻在原地。
我分明看到了她眼角轻蔑的不屑和嘲讽。
她洞悉了我的一切想法,于是在年终业绩做了手脚。我像是被雷电击中头颅,望着屏幕中的数据傻在原地。
本该稳居第一升职加薪的我,却因为她的篡改和谗言,然后上层领导对我产生了很大的意见,调门转部的事情也便不了了之。
我第一次学会低声下气,求遍了我所有的同事,妄想让他们来作证我的业绩。可没人愿意帮我,谁都不想惹事生非。毕竟,谁拦事谁倒霉。这道理我打小就明白。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崩溃,也是我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次大哭。
窗外电闪雷鸣,像是在为我悲惨的命运哀鸣。我哭倒在檀颜的怀里,颤抖着身躯问她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一哭,便整整病了五日,一病不起。
再后来,我被确诊得了一种怪病。
那病毫无征兆,藏匿在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发作时轻则头痛耳鸣、重则夺人性命。我会毫无缘由的哭泣,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令人恐惧发指的行为。
我能预知到我的病情、何时发病、持续时间甚至是发作程度,可我唯独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只能任由它一点一点耗光我所有精力、夺取我的全部生命。
我会毫无缘故地发作
在和檀颜一起吃饭的时候、在我们一起看电影时,在我们一起过着普通生活的任何时刻。
毫不起眼的一个物件、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谈话,都会引发我的病情。
世界上所有一切的事物皆可以成为我病情的导火索。
先是身体感应到不适,发生不受控制的颤抖。接着就是漫无天日的哭泣,哭到呕血、哭到崩溃。我开始变得嗜睡、变得少言寡语。我不愿再和这个世界有任何交流,也失去了对周围一切事物的热爱。
我开始频繁请假,妄想通过休息调整自己。起初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我满心期待地重回职位,却终于在数周之后再一次倒下。
我终究是得了无法救治的病,那病来的可恶,看不见摸不着,无人相信也无法诉说。
就像那破和尚说的。
没人能救我,我心知肚明。
我时常会哭着瘫坐在檀颜的怀里,把最狼狈不堪的自己毫无顾忌地交付给她。她也只是紧紧地拥抱我,让我埋在她的胸脯里大哭,为我留下那可怜地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檀颜察觉到我的变化,我们的交谈也日益减少。她害怕又出说哪句让我崩溃无助的话,生活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我一休便是数月,没了工资来源,一家的生活支出全靠檀颜的工作来支撑。我曾经也找过父母求助,可得到的只有毫无实际的大道理和伤人的贬低。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点职场失意吗。”
“怎么别人都能忍下来偏偏你不行?”
“年轻人就是喜欢矫情,还是你不够忙,忙起来哪里还有功夫想这玩意。”
“没事,再忍忍就过去了。”
我变得不愿交谈,去医院的次数也愈加频繁。吃着大把的精神药品,来控制我那可悲又可怜的情绪。
檀颜无声地接管我所有的生活起居,会经常请假陪我散步聊天,她在努力地迁就我。
病情发作最严重的时候,我会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进行自残。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就躺在血泊。
映入眼帘的檀颜被吓到脸色苍白。
可她依旧是颤抖着手跪在污血中为我包扎伤口,竟连一句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望着眼前的女孩,突然觉得生活好累。
累到让人喘不过气
她知道我想死,我也知道她过的不容易。
—
出院的那天,檀颜把家里一切可以锋利的器具全部藏了起来。就连厨房的刀具也不见踪影。
我笑着打趣:“那我以后还怎么做饭。”
这是我出院后说的第一句话,檀颜听后霎时红了眼睛,噙着泪水瞪我:“谁要你去做饭。”
我怔愣在原地。
因为我又预知到了那该死的情绪。
我本该跑回房间反锁住屋门的,这是我逃避生活惯用的伎俩。
可我不想再继续这样再活下去了。
脑中突然显现那破和尚所说的话,日后祸害的又不知是谁家的宝贝姑娘。
我不想再这样拖累下去了。
死亡对我来说是解脱,对她又何尝不是。
我想结束这样的一切,寻回最初的归途。
我不要她被困于这漫天黑夜的痛苦,不要她活得小心翼翼,不要她这般无助与自责。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你尽力了,我也是。
我忍着心脏突骤的频率,颤着手臂擦去檀颜脸颊的泪水。
“檀颜,我们分手吧。”
“离开我。”
她像是早就预知到了我的问题,一声不响地凝望我,想要从我的眼底窥测此话是否真心。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不会走的。”
我轻笑,闭眼便能猜到的答案。
我伸吸一口气,终于狠下心对她说出早已烂熟心底的话语。
“檀颜,我他妈的早就不爱你了。我被这破病搞得死去活来,我哪还有精力去兑现许诺给你的未来。”
“你现在对我来说就他妈的是个累赘,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天有多烦你。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那傻逼领导的一切。”
“檀颜,你要是真他妈的爱我,为什么当初不肯动用关系来救我?为什么不去求你的客户开了那场官司,还不是怕前功尽弃搭进自己的大好前途?可你又何必现在来假惺惺的可怜疼惜我?”
“你爱我,还是爱看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檀颜,你装的累不累。”
我的话咄咄逼人,字字锥心。
我何尝不知道檀颜为了把她告上法庭差点丢了工作;白日同床共枕,我何尝不知道躺在身侧的女孩也终日难眠,泪水打湿枕巾,就连哭泣也是在隐忍压抑;我又何尝不知道,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有多么的努力在让我开心。
檀颜挥起的手臂终于还是不忍打下,她咬着泪水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
我颤抖着身躯靠在房屋的门沿,一言未发地目送她远去。
我不想拖累任何人了。
她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被我羁绊。
檀颜走了以后,我在这昏暗的家里躺了不知几日几夜。饿了就煮份泡面,配着精神药品吃后继续倒头大睡。
我还是很想死,无穷无尽的想着。
身边只有零星朋友知道我的情况,但大家依旧都是在为了自己的生活努力奔波,没人有时间来管我的事情。
他们有心无力,即使真正想帮助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让我解脱。
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有死亡是唯一的途径。
这几天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可确实没想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也没想明白现在的自己如此狼狈不堪,为什么还会有人肯花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的身上。
我烂到彻底,没什么好惋惜的。
就这么浑噩过了不知多少天,我挑了个良辰吉日准备结束自己。去医院又拿了一周量的安眠药,再加上别的乱七八糟的药物,配点啤酒喝下去差不多就能一命归西解脱生活了吧。
正准备对着傻逼生活说再见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我本不想给予理会,可敲门之声愈加急促,再转念一想,要是死后被人破门而入,那岂不是还要被送进医院洗胃。
算了,先看看是谁再死也不迟,
我放下手中的水杯,疑惑地起身开门。
映入眼帘地是身着白裙的檀颜,手中抱着一只毛发纯黑的小狗。她这般模样让我恍惚许久,这场景似曾相识,终是将我从无尽梦魇拖拽回了现实。
我张了张口,因长时间的干涩硬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回乡了,抱来了黑仔刚产下不久的儿子。爷爷奶奶身体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檀颜不等我开口,便直径走进屋内,抬手便扔掉了我放在餐桌上的药片。
不去追究,也不过问,
她知道那是什么。
毛茸茸的小狗一点也不怕生,围着我的裤脚深深的嗅着。我抱起这活蹦乱跳的小家伙,久违的感觉生命倒也是个鲜活的东西。
刚刚哭过了一整个上午,眼睛早已酸痛红肿,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哭泣。可泪水依旧是不受抑制的流落。
为何我如此狼狈不堪,邋遢至极。
却依旧有人不顾一切的爱我。
我开始胡思乱想
这又是病情发作的前兆
檀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身走来紧紧把我拥入怀中,抱住我颤抖的身躯,亲吻我滑落的泪水。
她贴着我的耳侧,一字一句的回答我。
告诉我一直迷途追寻的答案。
为何我糟糕至极,却依旧有人爱我。
为何……为何我还在拼命活着。
“我从未害怕、也从未厌弃过这样的你。”
“你只是生了一场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檀颜拥抱着我,我的耳侧紧贴她的胸前,像是即将永沦地狱的凡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疯狂的吮吸着人世间仅有的空气,感受那为我而动的滚烫心跳。
“许秋尘,这世间之大,总该有人来爱你。”
我躺在檀颜怀里缓缓入眠。
梦中撒旦轻吻我,说是那根稻草救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