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从我太爷爷的那个时候，家里也不算富裕，虽然听说家里器物比别家多，也有些值钱的东西，但是那个兵荒马乱，还闹土匪的年代，粮食和活命才重要。太奶奶生下了一子一女，一个是我爷爷，一个是我已经去世的姑奶奶，她就匆匆离世了。太爷爷断了弦，又续了弦，一共生了两男两女。太爷爷也走得早，没有给爷爷留下什么东西，家产都在爷爷后妈手里，听奶奶讲，太爷爷去的时候爷爷才六岁。

爷爷娶奶奶的时候，爷爷后妈只给了一点碗，就分家了。听我奶奶说的，还没有奶奶的嫁妆丰厚。奶奶和太奶奶的婆媳关系很差，讲是，经常被太奶奶欺负，我堂哥还小的时候，奶奶还用背带，背着他和太奶奶吵架。什么都没有，也没得到家里的帮助，他们自己建了房子，幸幸苦苦养毓了三兄弟，大伯，我爹，还有三叔。而我小爷爷家里就养毓了我两个姑姑，也就是爷爷后妈的儿子。

他们兄弟就三叔争气，读书厉害，爷爷也尽力供他读书。说是，因为村里比我爷爷大几岁的李爷，他的儿子就念了大学，还分配了工作，李爷一时间就不可一世，高人一等。所以爷爷也想供出一个大学生出来，在乡亲面前有面子，基本上乡亲里都是这样想的吧。大伯和我爹读书的时候都调皮，三叔恰好相反，所以爷爷对三叔的期望很大，三叔为此也很用功。

三叔在湖南师范读大学的时候，我已经四岁了。第一年从省城回来带着些东西，给堂哥带了玩具，给我带一套衣服。给了爷爷奶奶几十块钱。都好奇，问他，供你读书咋还带钱回家呢？告诉他读书不要太节省了，苦了自己。看我抢着玩玩具，三叔就哈哈大笑。他讲，在省城找了个工作，用钱比家里宽裕，生活比家里好。后面大伯和我爹就没有在家务农，做工了。都去了省城挣钱，租了个小院子，我妈就做了他们的大厨。堂哥当时十岁了，就留在家里上学，临走的时候他哭，大伯母也哭。

三叔那时候也很省，不过他很洋气，我说，我也要弄他那样的头发，他就告诉我，等你头发长长了给你烫。之后三叔就回家晚了，问他干嘛去了也不说，他读大二那年没有一起回家。后面就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女人，比我妈还漂亮。我妈笑我说，这是你三叔老婆，你小脸怎么红彤彤的躲在我背后偷偷地看她。大家都笑我，我还堵了气。三叔就来哄我，他讲，以后也给我也找个漂亮老婆。

三叔的女人就和我们一起住在院子里了。她是发廊的理发师，从那时候起，我妈和大伯母也越来越时尚了。三叔念大三那年说带他女人回去让爷爷奶奶看看，说是要结婚。还没到年底，那个漂亮的女人就没有再来了。也不许我去问三叔，三叔这年也没有回家。和爷爷奶奶吃饭的时候，聊三叔，聊他的女人。我还夸她漂亮，我妈就凶我，她说漂亮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许你再说她。之后就没有人再提起这个人了。

第二年堂哥也去省城了，我也在省城上学了。三叔没有以前爱笑了，也很少见到他了，吃饭的时候父亲问他，他只讲念书的时间比较紧张。三叔在读大学的时候学会了抽烟，吃完饭就给我爸烟抽。直到他念完大学就做了中学老师，也兼顾教我和堂哥，这时候三叔经常呆在家里，基本上我放学回来就看到他在家里了，这是三叔在省城的第五年，今年是一九九七年。三叔经看书，也经常写字，我偷偷地看了他写的字，他写到，他厌了这个城市，也对这个城市有着感情，想舍又舍不得。

这年三叔和我们一起回家了，他把挣到的钱大多都给了爷爷奶奶。大家都催他结婚了。三叔讲没有合适的姑娘，自己也年轻，不想大家给他介绍。爷爷可不高兴，骂了他一顿，特别凶，说他被狐狸精迷住了，家也不成，读那么多书没有一点用，还被女人骗了，出了他的丑。三叔没有做声，奶奶和爷爷吵了起来，说他讲话没有名堂，不过脑子。那时候三叔收拾东西就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还擦着眼泪。

三叔没有回省城中学教书，但他回了省城租的小院里，留下了一封信，他讲要下海经商。堂哥那时候和我说三叔肯定能挣好多钱，好多下海的老板都开小气车。同年底，大伯回了农村盖房子。次年大伯家又添了一个闺女，堂哥在省城读高中。到我家建房子，到我读高中，三叔也一直没有回来。只有一些报平安的信寄回家里，也给我写过信，让我寄张全家福给他，给小妹单独拍张照片寄给他。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