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线

泪眼婆娑的余笙看着眼前即将跨过生命的男孩，双腿直直地矗立在地板上。

随着男孩双腿的逾越，他每走一步，镜片便会崩塌一块。

反射的镜面余笙映射出苍白的脸庞，男孩还是一步一步地走着，不时回头看看。

天真灿烂的笑容在男孩的脸上是那么可爱，蓝白相间的病服更衬出他的瘦小，黑色的头发杂乱无章地披在脸上，白皙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暴起的青筋。

是的，他在挣扎。

他在做生命最后的挣扎。

“嘀——嘀——嘀——嘀——……”监视器发出的声音余笙不断敲击着的心。

躺在病床上的男孩虚弱地半睁着眼睛，氧气罩不断输送着氧气。

他快不行了。

这里是重症监护室，消毒水的味道环绕四周，余笙的双手紧握住男孩的小手，他正在做着最后的心理准备。

就在一周前，主治医生就已经给余笙打过预防针了，但也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理打击。

“已经毫无希望了对吧……这样……我会愧疚一辈子的……”余笙呢喃着。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

唯一知道的是我们都活过，只不过是时间的顺水推舟罢了。

生命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很多人追求的生命意义其实是荒唐的，因为那根本就不存在。

“人活着就因为还没死，就这么简单。”男孩躺在花丛中，闭着眼睛，“就像花朵，因为凋零就拒绝绽放吗？不是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至少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存在过，都来过人世间，反正人最后的归途都是死路一条。”

这大概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吧。

男孩并不认为死亡可怕，不留一丝牵挂离开是最好的。

余笙低着头默不作声，身旁精密仪器发出的嘀嗒声让他感到寒冷。

男孩撑着最后一口气，轻声对余笙说了句谢谢，后面还有半句听不清了。

男孩缓缓地闭上眼睛，安详又宁静地永远睡着了。

生命线的尽头是什么，余笙无从得知。

破碎的镜面飘浮在空中，突然，余笙发了疯似的往前跑，试图追上男孩的步伐，可怎么也追不上，距离一直在不断拉远。

余笙是活生生的人，而男孩已不在人世，他们注定无法再见面了，余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生命线上了。

平静的水面像余笙那缠绵的心，时间在这一刻暂停流逝，余笙与男孩两两相望。

男孩把手伸向余笙，稚嫩的小手似乎想留住希望。

余笙望着眼前若隐若现的那一丝灵魂，身躯微微颤抖着，缓缓伸出双臂，还没等碰到男孩，便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了。

生命线在此刻闪闪发光，巨大的银河班斓四射，空间迅速变化，周围变作一片虚无，只剩无数明星燃烧生命。

镜面空间只剩余笙一个人，过往像走马灯闪烁，澄澈的镜面映射出余笙亳无生气的面孔。

余笙似乎意识到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不堪，只要一个小小的病魔就能让一个朝气蓬勃的人倒下。

生命究竟是什么？

余笙不禁思考起来。

屹立在生死的交界线，沉重的下一步究竟该迈向何方？

“你只是睡着了，你不曾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另一个世界守护我。纵使有千万般不舍……你都会一直活在我的生命中。”

余笙捂着脸，压住喉咙里的哽咽。

“我爱你啊……”

多年后，余笙去墓园里吊念男孩，他在男孩的坟墓前自言自语了好久好久。

“你能听到吗？今天又下雨了，很像小孩子在哭，我又想你了……”

回家时街上人来人往，夕阳西下，温暖的阳光洒满世间。

身旁飘过香香的饭菜味儿，身边走过的大妈提着菜篮子，不认识的小孩拿着气球跟妈妈回家，在外打工的青年正在电话里哭诉着，一间花店摆满了鲜花，散发着清香。

余笙走过天桥，冬日的风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暖和，他哈着气搓搓手，高大的背影照在地面上。

那一天，余笙想起了男孩，他总是那么瘦弱，希望在那个地方，他能吃的多一些。

那一天，余笙想起了男孩的名字，他依稀记得男孩的名字叫……叫什么来着？

佘笙不解地看向天空中慢慢飘动的云彩，不紧不慢地走着，余笙似乎记起来了，他小声嘀咕着。

“他叫希望啊。”然后余笙悄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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