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有生命的人,其行为逻辑一定遵从情感逻辑。你我也一样。
真正认识独孤云是在高二。那时由于考试制度,整个年级的同学都被打乱了,重新排班。也正因如此,我认识了他。
但这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说来奇怪,在此之前,我们见过很多面,只是互不相识罢了。第一次见面是在泳池。我们是同一个教练。那时,他蹲在水里,只露出眼鼻,乌黑透亮的眸子看着我,带着警惕却透出友善。我试图与他交流,却发现他及其寡言,半天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好在他爱笑,让我不至于觉得太尴尬。
高二再见他时,我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他。在我印象中的那双眸子像是从太阳变成了烛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还是那样寡言,但更加孤独了,眼中的友善荡然无存,也不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气息,不是高冷,也不是冷漠,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独。也许本有人会想和他交友,只是会被这种气场所阻。还好,我不会。而且,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故意这样,而是实在不会与人交往才表现成这样的。简而言之,在陌生人面前,他害羞。
独孤云其实很好相处,一点没有摆架子的感觉。更有意思的是,我发现在他身边,任何人的气场都会被他放大。比如,我本就开朗大方,又由于之前练武术,带了些英气,和他一起走在走廊上,就像是要去打架是的。
顺理成章,我们每天都形影不离,就连老师找我们都是一起被喊过去。如此一来,班里就会有人起哄。我本就不在意这些,而独孤云也并没有对此表示不满。他就像是一只胆小的猫,见到生人就想着逃跑,被拉住了就低下头,耳廓泛红。后来我发现,他的耳朵就是他的弱点,根本碰不得。只要一碰,他就会僵在原地,有时还会打个冷颤。也是凭着这一点,我和他的打闹,他从来就没赢过:只要先轻轻用手刮一下他的耳廓,再一推,他就会被逼到墙角。所以,当我听说他曾经以一挑三时,我并不信。
在我面前,他总是很开朗的,全然没有刚见面时的漠然。除了有时在走廊上,他看见某个人时,会突然一震,然后拉着我头也不回地就走。我曾经问过独孤玉怎么了,他皱了皱眉,想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我不想原谅他,但我想放过我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了些我没有听懂的话:“冷却沸腾心脉,满月歌以致哀。我只剩下……蓝色的心脏,就这么多了。你要的话,就拿走吧。别摔碎了就行。”我再要问,却看见了他脸上的落寞,似乎不愿再多讲。只得作罢。
我喜欢逗他,因为他的反应很可爱。就像是逗猫一样,那种想要报复回来却又没有办法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急得团团转的小猫。有次我和他站在教室后面发呆,突然心血来潮,我就快速地弯腰低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兴许是蹭到了他的耳朵,他就呆在原地,好半天才想回过神似的偏过头来,机械地想要打我,耳朵红得像要烧起来。我以为他没有办法,却没想到他一直等到了那天放学。像往常一样,他比我收拾得快一些。经过我身边,他说:“我先走了哦。”我也只回答了一声,继续低头收东西。却不想,他俯下身来,想要报复我。好巧不巧,我偏了下头。本该落在侧脸的亲吻变成了唇边的轻啄。独孤云的耳朵又一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话都说不利落了:“那什么……我我我……我先走了明天见。”就火烧云似的溜了。
于是,我又发现了一种逗他的方法。从那以后,我们“争吵”时,只要一句“信不信我亲你”他就瞬间老实,一句话也不说了。有时我已经意识到其实是我自己有误,却总是有种好胜心在作祟,就想赢过他。甚至一次,也许是因为问题太低端,他力图纠正我,回了一句“不信”,我竟就真的又一次在他脸上轻啄,忘记了那是在晚高峰的地铁上,在人挤人的车厢里……
从那之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几乎想要把他占为己有。这不对的。不能这样的。他那样的好,就像是理想型。但不可能,我也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于是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一切。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他。甚至于连一句话都没说,就突然不理他。
断绝的那天,下着雨。
独孤云独自出了班们去食堂。没有人注意到他没带伞。回来时,他的头发湿透了,脸上占满了雨水,校服也湿得直滴水,却没有人去问他怎么了。
而我,却也独自躲在角落,不敢见他。我不知道。那时的他,已经被独神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