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天上人间一楼一片漆黑,二楼却亮起了零星的灯。
大门紧闭着,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中,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悄悄打开,不少衣着华贵的人已早早等候在此。
“各位爷,请出示身份牌,凭牌入门。”
小厮仔细检查着来人手中的牌子,等待的人虽然心急,却也不敢催。
任凭来人如何大富大贵,只要没有身份牌或是出言闹事的,天上人间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人拒之门外。
他们不畏财,不惧权,没有人知道这间酒楼背后的人是谁。
他们利用顾客来威胁顾客,没有人希望这个人间的天堂被破坏,于是都心照不宣的维护着这里的和平,收起了爪牙,乖乖听话。
检过身份牌,小厮又拿黑布蒙住了顾客的眼睛,让人领了进去。
这也是天上人间的保险措施,让人辨不清内部状况,由自己人将人领到最终目的地。
这里,是不被大众所知的天上人间。
白日,这里是酒楼茶馆,是人间。
夜晚,这地下是烟花之地,是天堂。
酒池肉林,美女俏倌,歌舞曲乐。
这里,没有人间的烦恼,这里,是世外桃源,人们带着一身烦恼,逃离人间,用银子买得欢乐,偷得浮生半日闲,最后不带任何麻烦,轻松愉悦的离开,岂不为世人所爱。
舞台上,五位花魁同台献舞,艳丽的舞裙飘飞,琴音悠扬,这是天上人间最高规模的演出,一旬只有一次。
但这,还只是衬托而已。
重头戏,是那位风华绝代的魁首。
男倌,孟小仙。
这位孟小仙进入天上人间不过一年半载的光景,就已经凭借娇媚的容貌和精湛的才艺夺得了魁首。
只是令人可惜的是,这孟小仙只卖艺不卖身,每旬演出后,只会寻一个有缘的恩客畅谈一晚。
从无例外。五位花魁拉下舞台边缘的绫罗,落下的飘纱中,花瓣飞舞,在那满天的花瓣中,一个白衣男子飘然而落。
虽为男儿,但身形眼神间,是比女子还甚的柔媚。
有人曾称,人间有张青衣,天上有孟小仙。
两人一娇一媚,一个白日仙人,一个夜间谪仙。
一曲歌舞闭,孟小仙站在舞台边缘,一双狐狸眼里满是淡漠,却自然间给人一种魅惑的感觉,嘴角勾起的笑不带温度,就像一张面具。
“这位公子,楼上请。”孟小仙准确无误地将手中一方巾帕扔入一个人的怀中。
立马有小厮上前将人引入二楼。
“各位恩客,我们下次见。”孟小仙笑着行了一礼,离开了。
二楼的一间客房,小厮点亮烛台,酒菜早已备好,孟小仙邀人入座,点起了一只香炉放在一旁,幽幽的木兰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情不自觉放松下来。
“公子,按照我的规矩,您得先饮三杯酒。”孟小仙双手将酒杯奉至男人面前。
男人笑着接过酒,顺便在孟小仙的手上揩了把油。孟小仙垂眸掩下眼中的不爽,然后依旧陪着笑,奉着酒。
三盏酒过后,夜谈才正式开始。
夜半,送走了人,孟小仙卸下脸上的笑,收了香炉,回了院落后他的小屋。
天上人间的姑娘小倌一般都是住在二楼,夜间在地下接客,白日闭门不出补眠。
只有魁首有着特殊待遇,在天上人间的后院中,有自己的一间小屋。
孟小仙轻轻的开门、关门,却依然吵醒了屋里的人。
“孟哥,你回来了。”少年正处在变声期的嗓音有些沙哑,却令孟小仙没来由地放松了心神。
“是我吵醒你了吗?”孟小仙褪下沾了酒气的白衣,简单擦拭了身子,然后躺在了少年身边。
“快睡吧,明早你还要去戏园子。”孟小仙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笑得温柔。
少年蹭进孟小仙怀里,搂住他的腰,轻嗅着他身上的木兰香。
“孟哥,可不可以换一个香薰,木兰香不好闻。”
“好,”孟小仙轻拍着少年的背,哄道:“那明天团子去九泰给孟哥买一个你喜欢的。”
“嗯,孟哥睡觉。”
孟小仙看着怀里的少年,这少年是一年前他在天上人间门口捡到的,本来是想着给他点儿碎银子,让他自谋生路,不曾想却被他赖上了。
小少年长的可爱,脏兮兮的小脸顶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他心软了,收留了小少年。
二楼有规矩,只有妓子才可以住,他不愿意让小少年被这里弄脏,便争了那魁首,赢了那个小屋。
小少年也心疼自己的恩人,便找了个学徒的活计,在戏园子里做了弦师。
孟小仙抱着怀中的一团,心里想,如果自己不能离开这里,那一定要把团子送出去,天上人间和他都不能困住他。
他的周九良,该是那苍穹下肆意飞翔的鹰。
怀中的人亦不曾安眠。
周九良嗅着鼻间的香气,他讨厌这些香熏的味道,那些香气就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他的孟哥牢牢地束缚在这里。
还不够,他要变得更加强大才可以,只有强到没人敢欺负他了,他才能救孟哥离开这火坑,才能让孟哥,只是他一个人的,孟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