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抓着李荑倩的衣摆,恳求着:“你把我带走吧。我不想待在这儿,我已经来过这儿很多次了,这里会让人变成傻子。
我在这儿,我感觉,我像掉在大海里,我无法呼救,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是夫妻,李荑倩全然忘记叶安刚刚的所有举动。她心疼的看着他,叶安没了当时翩翩少年郎的外貌,而是面容憔悴,双目无神。
李荑倩擦干自己的眼泪,“老公,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叶安点点头。
“那你现在开始,就跟着我走,我什么都不怕。”李荑倩把叶安的头发拨弄好,“我们现在要好好配合医生治疗,然后去抓凶手。”
叶安仍然抓着妻子的衣摆,像个不讲理的孩子,“我真的不想待在这儿,你先带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李荑倩使劲掰开叶安的手指,哄着他:“你先听话,你听话好不好?”她意识到叶安可能发病了。
李荑倩一边撬开叶安的手,一边朝外面喊:“林旭医生!林旭医生!护士!快来,快来人啊,我丈夫发病了!”
随即,门砰的被打开,林旭和护士冲进来。几个男护工也跟着进来。
他们把叶安按在床上,捆上束缚带,林旭接过护士递来的针管,注入进去。
李荑倩被推到场外,她看着叶安的手,不断朝自己伸来,嘴里喊着:“倩倩!倩倩!不要丢下我!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林旭收起针管,命令护士开药,随即,护士点点头,端着铁盘出去。
“你先回去吧。放心,他得睡一会儿,护士会照顾他的。你没有经验,现在还是他频繁发病的时间,减少见他的次数吧。你先处理你自己的事吧。”林旭提起地上的包袱,请李荑倩出病房。
“可是,我丈夫见不到我,他肯定会更难受。林医生,我丈夫想回家,要不然我把我丈夫带回去,要做治疗的时候,我再带回来?”李荑倩尝试和他沟通。
林旭侧耳听她说话,挥手叫来清洁工,打扫病房地上的粥。
“不行,李女士。你要知道,没有哪个精神病人愿意待在精神病院里。
这是每个家属都会经历的,你如果这时候心软,他永远不能痊愈。你既然已经交了钱,你就应该放心的把你丈夫交给我们。
如果你把你丈夫带回去,你能保证你自己时时刻刻陪着他吗?你要为其他人负责,如果你丈夫出去伤人,你的丈夫不会被判刑,但是被你丈夫伤害到的人呢?他们的家庭处境呢?
你丈夫的状况比我想象的严重。看你丈夫现在的情况,今天下午的心理治疗,可能会推迟,具体时间,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林旭无情的拒绝李荑倩的请求,医生最“讨厌”病人家属心软。
李荑倩得到答案,应了一声好,垂头丧气的走了。
一出医院大门,阳光刺眼,打在李荑倩脸上。
要是以前,她肯定会叫叶安挡着她,或者赶紧涂防晒。她以前可是最在乎自己的外貌。
而如今的李荑倩,长发乱糟糟的绑起来,披在身后。她睡眠不足三小时,一件件事情压在她身上,她看起来苍老了5岁。
李荑倩路过步行街,看着大屏幕上放着顾氏集团的宣传片,她恨的牙痒痒。
她打算去小叶面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李荑倩打车到窄巷子口,步行到面店门口,她看着被封锁起来的面店,想到面店的后门,发现后门没上锁。
这不对劲,平常的时候,后门都是锁起来的。
李荑倩看着厨房和店里的惨状,地板上一滩的血迹。她又想起那天所有的事,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在不影响案发现场的同时,她带着一次性手套,搜寻着顾宇留下的蛛丝马迹。
李荑倩摸索到柜台,发现敞开的柜子里,少了后门钥匙和水果刀。她又走回厨房,拿着手电筒在角落里搜查,半个小时的寻找,在货架后面发现了钥匙。
她小心翼翼的把钥匙掏出来,放进干净的密封袋里。
“喂,张警官?我在面店里发现了一串钥匙,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上面有没有指纹?对,对!好,我现在过去找你!”李荑倩兴奋的提着袋子,打出租车去张晨义家里找他。
叩叩叩!
张晨义穿着休闲服,开门。
“张警官,这是我找到的。如果这上面有顾宇的指纹,那肯定能证明他去过店里!”李荑倩激动的递给他。
“确实,但是也只能证明他来过。不能证明是他杀的。”张晨义皱眉说道。
李荑倩情绪激动,她逼近他,说道:“这还不能证明吗?他是有钱人,来我们这种面店干嘛?而且这是我们店里的私人钥匙,如果有他的指纹,那不代表他就是凶手吗!”
张晨义摇头,“你说的太绝对了。这是感情用事,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现在警局只认定凶手是那个混混。”
“这不是绝对!你们没人体会过我的感受,因为我就在那儿!我就在那儿!”李荑倩仰头看他,“你明白吗?我在那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算了,你不懂。总之,您先帮我检验。”她像泄气的皮球,放弃了争辩。
张晨义看着密封袋,“你先别着急,我肯定会帮你查这个指纹。你先回家休息吧,我看你的状态不太好。”
李荑倩这两天四处奔波,完全没有歇脚的时刻。她只好和张警官道别,离开小区。
“5万?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这个月租金早付了,凶手没找到,当然不能交房。我大不了不要押金。”李荑倩走在路上,和房东据理力争。
那边传来骂声,“你好意思说,要不是面店发生命案,政府已经给我打钱了!现在就因为你们这个面店,整条街拆迁都停了。你只是赔我一家钱,要是让其他房东知道,你就等着你家门被踏破吧!”
李荑倩闻言,她服软,好言好语的说:“房东,5万真的太多了。我丈夫现在住院,那边急需用钱。我大姑子遗体还没火化,墓地那边也要钱。你再等我几天,行吗?”
“我等你,谁等我?我家里几张嘴也等着吃饭呢!要不是出了这种事,大家收到拆迁款,早就乐呵呵的等拆迁。
4万块!不能降了。五天内打到我账上。等警察结案,那条街就拆了,这件事就了断。”房东虽然语气强硬,但态度好了一些。
李荑倩沉声,“好。”
她摇摇晃晃的回家,从抽屉里掏出当初刘玉萍留下的银行卡,妈妈留的银行卡,还有叶安和自己的存款。
她拿着银行卡,去银行,把所有的钱,全部集到一张卡上。
干妈省吃俭用存下来了5万块钱和现金1万块钱;妈妈一生劳碌,10万块钱;李荑倩之前卖掉老家房子,加上叶安的存款10万块钱;总共26万块钱。
除掉存款,自己身上还有一些钱。零零碎碎加起来,还是能让叶安在医院撑一年多。
以前是妈妈处理这些事,之后有叶安在,李荑倩自己很少处理钱的事。
真正要用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钱很难挣的,原来各个地方都要用钱,原来医院就是个烧钱的火炉。
李荑倩走出银行,站在树荫底下,拨通房东的电话,“房东,能不能再少5千,3万5行吗?我丈夫住院,除掉医保报销,一个月还要将近一万块钱,医生说起码要半年起步。
而且我大姑子的案还没结,我现在哪哪儿都缺钱。”
房东叹了一口气,“唉,小妹。不是叔为难你,你知不知道政府拆迁款补贴,每平方米给2400。我那个面店30平方米,你会算账吧?
现在因为你们发生凶杀案,我那个店面,已经被政府压价了,现在拆迁也推迟了。我要你4万,不多了。我两个儿子上大学,我妈也在医院住院,我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李荑倩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半晌,她放低姿态,说道:“房东,我...我家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能赚钱。”
房东听后,长吁一口气,说着:“你什么时候能打过来?”
“现在就行。”
“行,那就3万5吧,卡号我微信发给你。”同样都是生活中的可怜人,房东心软了。
李荑倩打完钱,看着ATM机上的余额,后悔以前自己是个月光族,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
李荑倩落魄的回家,煮了碗面条,简单的凑合几口。所有的事情,犹如滔滔江水,不断淹没过她。
忙忙活活两天,李荑倩躺在床上,疲惫的睡着。叶安吃完药,终于安静的在病床上睡着。
而此时的顾光赫,总算抓到顾宇,“要不是警局局长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个姑娘是不是你杀的!”
顾光赫看着面前的儿子,他在云州是一个大慈善家,而且扪心自问,他一生中没做过任何坏事,从始至终都遵纪守法的。但自己的独生子却干了这种事。
“是我。”顾宇在父亲面前大胆承认。
啪!顾光赫拄着拐杖,一巴掌呼过去,顾宇被打的耳鸣。
“怎么了?我杀人怎么了?不服我的人,我就是要杀!”顾宇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父亲。
“你这个疯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疯子。我顾光赫一辈子的英明都要被你毁了!我就不应该把你叫回国!
来人,给我把警察叫来,我今天就大义灭亲!我这就把你送到牢里,我管不了你,就让政府管你,让你判死刑!”顾光赫用拐杖敲地,大声呵斥着。
顾宇慌了,他很清楚,中国不像美国。很少执行死刑。他跪在地上,扒着父亲的裤子,“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别让我判死刑,我还没活够。别送我进去,爸!爸!”
顾宇看似虔诚的忏悔,但只有他父亲知道,这是鳄鱼的眼泪。杀人,在美国,他已经不止一两次了。
顾光赫的助理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做。
顾光赫踹开儿子,仰倒在沙发上,虚弱的说:“把警察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