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耽美,年下。
●宋程喆×白枕鹤,社恐微自闭症患者×温柔天文系教授
●流水账式讲故事,注意避雷/躺平
●此文首发半次元。
文/吟舟
B市的九月来得急,却也慢。风还是热得燥人,几只晚蝉在枝丫间嘶哑鸣叫。
一家原本有些冷清的私立医院今日人满为患,大都是冲着四楼的那间ICU去的。接连来了十多人之后,看护的小护士有些生气,拦着门口说什么也不让进了,只留病人的家属守着。
医院的床单被罩洁白干净,406房间二号床位的病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是个棱角柔和的青年,本应当很好看的,此时头部却几乎缠满绷带,露出来的地方也布满青紫,垂下的白净手臂上插着针头,只有滴滴作响的心跳图谱仪显示出他还活着的体征。
一名中年妇女坐在旁边掩面哽咽。她眼睛红肿,看得出已哭了很久,视线落在旁边的桌子上,那里放满鲜花果品,一枚T大特制的铭牌上写着病人的名字。
——白枕鹤。
私人医院每位病人都配有专职护士,这些护士只负责照顾对应的病人,其他一律不管。二号床位病人的专职护士站在楼道里,余光一直偷瞄半靠着墙的那位穿衬衫制服的青年。
他眉眼生得很漂亮,但也很不近人情,不是特别讨喜的那种。青年一只手垂在身侧被衣料挡住,另一只手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碎发,唇角抿成线,看上去似乎有些烦躁。
很明显,他是T大的学生,衬衫口袋插着一支钢笔,旁边别着与病人同款的铭牌。这青年有些奇怪,急匆匆跑上四楼,什么也不说,只是立在那里,目光透过毛玻璃看进病房内。
夕阳没入地平线,妇女才从病房出来,与护士交代了一些相关事宜就离开了,小护士拉着门把手,想要把门关上,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挡住门。
青年原本棱角很锋利,有点不近人情的味道,此刻却看上去很局促,话也支支吾吾的。
“抱歉,我……是他的学生。”
小护士此刻才注意到,他垂着的手上捻着一支白玫瑰。
他最后被放进病房了,一墙之隔的房间提供了足够的私人空间。小护士掐着表,直到晚上十点十三分他才离开。
她匆匆瞥见了他的铭牌。
宋程喆,是很好听的名字。
后来几天,探病的人少了许多,这个小青年还是每天都来,傍晚来夜里走。每次想要得到进入病房的许可,他疏离的眸里都露出难以言喻的恳求。小护士每次收拾时,会发现病房里早已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枯萎的鲜花和腐败的果品已被清理干净。长颈玻璃瓶里斜斜地插着一只白玫瑰,姿态优雅又好看,仿佛永远不会枯萎。其实只是有人精挑细选,每天用一支新开的换进去而已。
白枕鹤,T大天文系教授,以温文尔雅、待人温柔和善闻名。这是位高考本可以凭裸分上清北的才子,却称自己才疏学浅,咬定了T大天文系,因为只有T大的天文系最负盛名。这位才子毕业后理所当然地留校任职教授,还因为其俊秀的相貌招揽了一批拥趸,之后与中文系的才女丁晞恋爱。据说他事事操心,亲力亲为,同事们戏称其“白老板”。
这是外人眼中的白教授,在宋程喆眼里,他只是比他大了五岁的学长,也是对他而言特别又无法宣之于口的存在。
白枕鹤失事于一场致命车祸,双腿割裂严重,头部受到猛烈撞击。医生遗憾地表示,如果三十天之内无法醒来,他可能永远成为植物人,而陪伴和长久的是让他恢复意识的有效方法之一。其实这是个无聊的过程,在病床边无聊地坐上许久,再说一些不会得到答复的话,往往会让大多数人感到厌烦。
从黄昏到晚上,护士总能听见病房内窃窃的私语,她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冷面的青年会有这么多话要说。
二十天过去了,白枕鹤仍然没有醒来。那位名叫丁晞的女教授这两天频频往这里跑,先是看一眼病人,然后再与他的母亲长谈。小护士大概知道,女教授是想要分手。这没什么,前程对于每一个有才学的人来说都至关重要。他们必须慎重考虑。
宋程喆其实是法学系的博士生。
那是一天夜里,白枕鹤驱车赶往医院看望重病进行手术的父亲,迎面撞上一辆从转角撞过来的卡车。司机是醉驾,白枕鹤超速,经警方协调,双方的责任本该平摊。
然而一场莫名其妙的官司下来,卡车司机竟然向白枕鹤家属赔偿了二百万元治疗费以及精神损失费。
那场官司,宋程喆担任白枕鹤的律师。
他生长于孤儿院,有先天性社交恐惧症,还有些轻微自闭。疾病让他本就冷冰冰的脸看上去更加不好相与。孩子们害怕他,陌生人疏远他,他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奇怪甚至诡异的存在。
院长开有一间花店,卖花的收入是他们除了社会慈善机构捐赠之外的唯一经济来源。院长抽不开身,看店的常常是半大的孩子。
宋程喆15岁那年的情人节,他第一次看管店铺,不愿交往的性格和疏离的本性使他几乎一整天都没有顾客,但执着的性格迫使他必须为院长阿姨做出些什么。
夜色里,街边的路灯打着昏黄的光,把花店照的很暖。一对母子走进店内,孩子是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少年似乎往他这里看了几眼,有一次恰好与他对上目光,冲他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像初升的日光,像壁炉跳动的火。
没过多久,他捧着一束花过来轻声询问价格,弯下腰,与柜台后面的宋程喆视线齐平,声音也暖如三月风。
这是宋程喆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尊重。他愣住,呆滞地眨了眨眼。恍惚间报出了那束花的价格。
他们走了很远,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店里最贵的一捧花,光蓝色妖姬就有九十九多。
少年像个小孩子,面上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根。他透过浓郁的花香闻到了那个人身上清爽的洗衣粉味。
门铃再次响了,那个少年一个人拐回来,伸手递给他一支从花束里挑出来的白玫瑰。他说:
“祝你情人节快乐,早点回家。”
那天上帝兜头罩下来一束光,暖了他冰凉的双眸和冷寂的心。
生活不再黑暗,头一次有了色彩。
……
“所以快醒来啊,我的……光。”
青年把一个蹩脚的故事一遍一遍地讲了二十多个日夜,不厌其烦,甘之如饴,万千狎昵心思隐匿其中,茫茫不见源头。
宋程喆扣紧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放在唇边,泪珠滚落眼角,滴落在上面。手指节好像动了动,他以为是错觉。
直到有些硌人的指节吃力地抹去他下颚的泪。喑哑的声音透过氧气罩传来,气若游丝微不可闻,对他却是天降恩赐。
“傻瓜,哭什么。”
白枕鹤入院第二十六天,几乎半身踏入阎罗殿的时候,醒来了。
他坚持要回学校上课,宋程喆每天推着轮椅送他,然后坐到下面,成为他的听众。
这位教授不拿教具的时候喜欢双手交叠在胸前,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颜色很淡,周身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
他讲银河系内外的宏伟,讲万千小行星的浪漫故事,讲他的偶像霍金,讲霍金永垂不朽的伟大梦想。他说,流浪的小行星和每个孤独的人一样,渴望邂逅。只是有些成为恒星的卫星,有些继续流浪,等待被发现,等待一个归宿。
万人趋之若鹜的光,一定也是某个人的归宿。
宋程喆听过一句话——
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他愿意做一粒尘埃,时不时偷瞄一眼他的光,就好了。
白枕鹤康复得很快,苏醒后的第二个月,医院就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深秋的夜晚,白枕鹤被推着上了天文台。他有些讶异地发现学校竟然增设了无障碍通道,便于轮椅通行。
“要弄什么小把戏?”白枕鹤笑着问身后的人,“还有什么天文现象是我没有看过的吗?”
“等下你就知道了,教授。”宋程喆答道。
白枕鹤醒来那天宋程喆其实放手得很快,立刻表明了自己考入天文系的新生身份。对方轻轻点头,接受得很快。
天文台很宽阔很安静,非常适合学者对着星空思考哲理,徜徉宇宙。
天文望远镜居然也改装成了可升降式的。宋程喆对着望远镜捣鼓了一阵,把高度调成一米四左右,如果坐在轮椅上看,应当很舒适。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这东西的原理,”他道,“刚才带你来之前我还看了一会儿,你应该会喜欢。”
白枕鹤笑着看他蹲下看进望远镜里,然后起身把他推到近前。比了个“请”的手势。
望远镜被调整到合适的焦距,视野中央是一片白色居多的星云,夹着些梦幻的蓝紫色。这片星云形状很奇妙,粗看像棉花糖,细看才发现它分出许多细枝末节,有棱角和轮廓,一层层包起来。
白枕鹤轻轻笑了:“玫瑰花?”
“嗯,是我最喜欢的花。”宋程喆捏了捏左手腕骨,“教授……生日快乐。”
白枕鹤很长时间没有动作。他动了动手,示意对方走近。
“宋程喆同学,其实在医院里我早就有了意识,也模模糊糊听到了你讲的故事——”他讲到一半,突然换了话题,“我在课上谈过我的梦想,还记得吗?”
“……像霍金一样,探索宇宙未知的奥秘。”
“这是其一。其二呢?”
白枕鹤眨着清浅的眸子直直地看他。
“……”宋程喆不太明白他要说什么,思想变得有点惨不忍睹,暂时不太能思考,“我答不出来。”
白教授今天穿的是咖色卫衣,颇有些少年气,也方便动作——他勾过青年的脖颈压得更低,在他耳边用气音说道:
“在星空下,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做浪漫的事——”
他轻轻吻了他的唇角,又去亲吻他的薄唇,气息甚至都不太稳。
“我不要你做尘埃,我要你也站进光里来。这样,够浪漫吗?”
从来没人告诉过宋程喆,光也会亲吻尘埃。
他泛起青筋的指节撑着椅背,把脸埋得更低。
星云流转,永远璀璨而夺目;薄光从遥远的星河散落下来,要在下一刻,倾诉所有的预谋。
—The End—
*白枕鹤是我国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这里只是借用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