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镇是大齐东南角的一隅,东南面临海,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阴历三月十五的早上,汝南镇下起了蒙蒙细雨,临到中午下的大了。湿冷的小巷砸出满地的"珍珠"。
一个女孩躲在一处小房檐下,穿着嫩黄短袖袄,里衬雪白长衫,裙子是豆绿百褶裙,陪着翠色的宫绦。一双绣花鞋湿透了,裙子下摆也湿了不少,眼睛圆碌碌的瞪着天空,灰蒙蒙的,雨像细针似的。
她百无聊赖,目光不经意落在了对面的小门脸上。新刷的黑漆,门上的铜环黄澄澄的。两边的门对儿浸了雨水流下长短不一的红痕。
忽然,黑门发出轻快的一声吱呀,错开一扇门扉,一个年轻的女人探出半个身子,盘着精致的发髻,丁香色的印花夹袄,清丽脱俗,一点也不像持家的妇人,更像出游的少女。杏眼春眉,鼻腻如鹅脂,唇上娇艳,夺人心神。
女孩看的失神,目光相撞慌忙躲开看向别处。她认得这个女人,她叫楚相玉,是个外来人。街坊领居都不爱跟她来往,说她会媚人,但她们家的爷们却不这样想,她哥哥路过时就常常向里面张望。有次听他哥哥说:"不知道她男人在不在家,真想找他喝喝酒,我要不要去问问呢。"他始终没有去,他不敢,怕家里的嫂子让他跪门槛。
楚相玉倒是和善,冲她招手,葱白的手指像弹琵琶似的,笑了笑,朱唇抿出极好看的弧度:"妹妹到这来,这儿地方大。"
女孩儿一愣,没想到她会叫自己,又有些犹豫,她娘和嫂子都告诉她让她离这个女人远一点。但她心软面嫩,楚相玉叫她过去她不好拒绝,犹豫了下,手虚遮在头顶跑了过去。
楚相玉倚靠在门框上,玉峰高高耸立,身段婀娜,抄着手,对着里面叫道:"小西,拿把伞下来。"
女孩儿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等雨下小点就走。"
楚相玉笑了声:"不给你伞我又何必叫你过来,在那躲在这躲有什么区别。"
她长得漂亮,说话却一点都不漂亮,女孩儿涨红了脸。楼上传来闷闷的踏板声,一个十二三的丫头拿着一把红折伞递予楚相玉,楚相玉微抬下巴示意:"给姑娘拿着。"
女孩儿接过伞,生硬地说了句谢谢,楚相玉眼含秋水,慵懒得朝她一瞥:"我一个人无聊的紧,本想借着下雨请你上去坐坐的,哪知你见了我像见了老虎,你那么怕我?"
女孩儿慌张的说不:"我是怕叨扰了姑娘。"
雨势不紧不慢,幽深的小巷像个巨大的漏斗。有雨滴溅在她脸上,楚相玉在她脸上抹了抹,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她,脸上有隐隐的惆怅,叹了口气:"你真像极了我妹妹。"
"你这么漂亮,你妹妹一定也很美。"女孩嘴角抿出一点羞涩的笑意:"我长得不好看,我哥哥常说我一脸蠢相?"
楚相玉莞尔:"我瞧着挺机灵,那你哥哥定是怕你自负才故意这么说。"
女孩儿被她逗笑,她也笑。她的笑不同于家里七姑舅婆那种粗陋的大笑,也不似那些不正经4的女人放荡的笑,温柔中带着一些轻佻,勾人心神,她的声音极好听,像清泉似的。
"我得走了,夫子今日要授课,晚了就要挨板子了。"女孩儿望望天色:"多谢你借我伞。"
楚相玉眼中有些寡然,脸上却笑嗔:"什么不近人情的夫子,下雨天就该在家喝茶听雨,上课已是给他面子,还要挨板子就说不过去了。"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嘴上说的不近人情,心里却是两样,不过是闹着玩。可女孩儿却当了真。
"不不,不是这样的。"女孩儿容不得别人说她夫子不好,解释道:"我们夫子是极好的人,学问高深,见多识广,是难得一见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