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彻斯顿这个季节难得见到太阳,尤其午后的阳光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整个人都变得慵懒起来。
阿里诺亚攥着一把黑伞,坐在马车里,将窗帘掀起一条缝,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红鼻子的男人醉醺醺走出酒馆,目光钉在阿里诺亚的马车上,不肯移开视线,直到混着面包的酒从嘴里喷薄而出。
男人狼狈地扶着墙,啐了两口,用脏兮兮的衣服抹了两把沾呕吐物的胡子。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漂亮的马车已经消失在街头。
当太阳略偏西的时候,阿里诺亚终于到达目的地。
布里斯特商会,声名远播,就连塞维利亚都能听到布里斯特商会的大名。听说,几个月前乔治·英格索尔,也就是布里斯特商会会长约翰·英格索尔的长子,从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回来,带回了大批的丝绸以及高档的红茶。
这种红茶才一带回英国,就被哄抢一空,几乎所有王公贵族都钟爱着这种茶叶。与它相比,其他的茶叶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妓女,廉价且寡淡无味。就连英国女王都特意向约翰预订了一大批这种茶叶。
阿里诺亚·弗洛雷斯哦,很高兴见到您,会长!您看起来更年轻了。或许您该告诉我,您保持年轻的秘诀,这样我也能趁早着手。
阿里诺亚热情地走上前去,伸出手,与约翰握在一起。他能够感受到约翰中指关节处厚厚的茧子,还有扭曲的小指上蜿蜒的伤疤。
然后他看到了跟在约翰后面的乔治,以及卡尔——约翰的二儿子。阿里诺亚探着头向后张望,寻找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可惜,他注定失望了。
乔治·英格索尔你好,小弗洛雷斯先生。
大哥稳重地与年轻人打了个招呼,冷静而克制的语气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亲近起来。冰蓝色的眸子颜色略浅,嘴角总是绷紧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单片眼镜的那条金线都挂着完美的弧度。
卡尔·英格索尔哟,阿里诺亚,好久不见。
他熟络的拦着阿里诺亚的肩膀,像是对他最小的弟弟那样用力捏了两下。
阿里诺亚·弗洛雷斯哦,轻点儿,卡尔。我可不是杰西。
说道杰西,阿里诺亚想起他还没见到老朋友,尽管他这次的目的是为了父亲心心念念的茶叶,但他的确是为了见老朋友一面,才会主动请缨跟着过来。
说真的,船上的伙食实在是太难吃了。他知道,相对于普通人,他得到的已经够好了,但他还是不得不说,太难吃了。为此,他觉得杰西应该补偿他一下,为了这一趟的不辞辛苦。
阿里诺亚·弗洛雷斯杰西呢?
他他还在张望着,没有留意到约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卡尔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
乔治·英格索尔父亲,为什么不带小弗洛雷斯先生去庄园看看呢?我想他会喜欢那匹从东方带回来的矮脚马的。
阿里诺亚·弗洛雷斯矮脚马?哦,真是太棒了!杰西的信里可没告诉过我这个。
回到英格索尔家庄园的路上,阿里诺亚终于留意到他们并不想听到杰西的名字。每次只要他提到“杰西”两个字,英格索尔父子的脸色立刻不自然起来。
阿里诺亚·弗洛雷斯所以……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玛丽·英格索尔不,亲爱的,并不是……只是……
她看了一眼丈夫跟儿子,叹了口气。
阿里诺亚目不转睛看着玛丽,希望从她口中知道点什么。
玛丽是个漂亮的女人,兰开斯特家的女儿,尽管已经有了三个儿子,时间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灰白色的头发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灰蓝色的眼睛浸着淡淡的悲伤,嘴角不受控制颤抖着。
玛丽·英格索尔他……失踪了。我们到处都找过了。我们……找不到他……哦,我可怜的杰西……
说着,玛丽忍不住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