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幕

尼维尔耸了耸肩，没继续追问下去，出于对好友的体恤。看得出来，发生的那件事显然不是轻描淡写几句就能带过去，更不会像杰西说的那么轻松，被一个小人出卖了。这里面可有着很大的想象空间，比如究竟发生了什么令杰西不得不——他忍不住从上到下扫视着年轻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他并不是说杰西变了，事实上如果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一个海盗，他甚至依旧会把杰西当做那个喜欢跟着船航行的商人，除了穿着上好像相较于之前落魄了一些。

杰西·英格索尔别这么盯着我，你好像还有疑问？

尼维尔·桑帕克哦，当然，太多疑问了。不过倒是不着急。

听到尼维尔说“不着急”，杰西意识到他们的厨师差不多可以上上船了。这么看来，他回去的路线不得不更改一下，比如去市场买点鸡跟香草。当然，这还要看厨师怎么说。

他们运气很好，一路穿梭在偏僻的小路，没有人发现他们，直到天色渐渐亮起来，灰蒙蒙的晨光被逐渐发红的朝霞替代，两边的房子传来窸窸窣窣苏醒的声音。再过没多一会儿，街上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杰西脑中盘旋不去接下来他们能够吃到什么美味，而尼维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从说了那一句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他说的，他实在有太多疑问，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比如为什么连一个他还活着的消息都不给家里？这段时间里整个英格索尔家都笼罩在小儿子可能已经死在海上了的悲伤中，尤其玛丽，整日以泪洗面。约翰，也就是杰西的父亲不得不找了许多次医生，开了不少药，以免妻子的眼睛由于过多泪水的冲刷而瞎掉。当然，那双灰蓝色眼睛依旧很漂亮，只是看东西已经稍稍有些模糊。

还有，杰西这么会跟斯图尔特这种家伙混在一起？他们可不是一路人。

不过就像尼维尔说的，他不着急，这些问题终究会有答案。况且，他也并没有这么好奇。

等他回过神来，杰西已经带着他来到了市场入口，一阵阵鱼腥跟生肉的味道甚至包括被海风从街道另一边带来的鸡屎味。

叹了口气，尼维尔按着眉心，腹诽着这个布里斯特商会里最精明的小商人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聪明？至少装得不那么聪明也好！他难道不要面子吗，至少收到邀请后让他矜持那么一会儿。别忘了跟那个……

尼维尔·桑帕克揍了我一顿，不对，两次的家伙叫什么？

杰西·英格索尔你是说斯图尔特？怎么了？

尼维尔·桑帕克没什么。

他皱了皱鼻子，把一条猪肉放到袋子里。

尼维尔·桑帕克海上可不是能随时吃上新鲜的食物，腌制猪肉脯倒是不错。

可能到杰西困惑地看着他，尼维尔好心解释了一下——看在他帮忙让凡妮莎从尼克的控制下脱离出来的份上。

杰西·英格索尔并没有询问的意思，只是觉得……

尼维尔挑了挑眉毛，等着听听杰西会说什么。

杰西·英格索尔厨师今天是不是就能上船了？

尼维尔·桑帕克你不是就这么打算的？不过你最好跟我保证有机会能揍那个斯图尔特一顿。

杰西耸了耸肩，没有直接回答尼维尔的问题——他看到一条巨大的鱼，忍不住吞了口水。他们穿上从来都不缺鱼，但怎么能做得让人吃得下去才是问题。

杰西·英格索尔哦，那是我们的大副。

尼维尔·桑帕克什么？那个家伙……杰西，我觉得我可能还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杰西·英格索尔好了，别担心。这家伙虽然脾气差了点儿，但……也不算难相处。如果你厨艺很好，就会更容易相处了。

尼维尔·桑帕克真的？

他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杰西，对他说的话深表怀疑。至于年轻的大副，尽可能做出一副“确实如此”的神态出来——亏得他脸上粘满了假胡子，帮他抵挡住了尼维尔审视的目光。

在闲聊中，杰西跟尼维尔买了一堆东西，甚至后期不得不买了个小推车来运货物。厨师只负责选购之后丢到身后的小推车里。至于杰西这个船长，在这个阶段只是个推着小车并在厨师选购食材后付钱的工具人。

好在，市井出身的尼维尔也是讲价一把好手，不至于让杰西去跟人讨价还价——如果真的是杰西可能只会掏钱走人，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钱。

等到离开市场，天色已经大亮，甚至烈日照在脸上有些烧的慌。虽然离海边只有几条街，但温度还是有明显差别，至少杰西能够感觉到帽子底下的头皮上全都是汗水，甚至有些应从额角流了下来。

不知道斯图尔特跟凡妮莎那边怎么样了。虽然杰西觉得斯图尔特不会伤害凡妮莎，但至于会不会吓到小姑娘，他可就说不准了。希望回到船上的时候不要还让他去哄一个吓哭了的女孩子，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眼看里船越来越近，杰西突然开始隐隐担心大副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乱子——一个暴躁的海盗跟一个胆小的小姑娘。该死，当时怎么脑子一抽就把凡妮莎推给了斯图尔特呢？

何况，也说不准看到哭泣的凡妮莎尼维尔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出来。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扭过头用余光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尼维尔。

对方的视线正落在街角一个买糖的老太太身上。他停了下来，示意尼维尔可以去买点糖给凡妮莎——万一小姑娘真的哭了，好歹她的哥哥有办法哄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