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

信任危机

顿时，寒羽的所有疑问都解开了——这是一只背着孩子出来散心却不小心越过了边界线的母鹗。她飞得那么慢，是担心孩子摔下去；战斗时下降，是害怕孩子掉下去摔伤；而那惊人的战斗力，也是因为伟大的母爱。

寒羽明白过来后，甚至有些同情眼前这只鹗宝宝了。

鹗宝宝抖了抖头，连滚带爬地钻出来，使劲往妈妈怀里钻着，发出一声声害怕的啸叫。他缩在母鹗怀里，不住地颤抖着。

冲羽跨出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鹗宝宝。

寒羽知道，冲羽将杀死这只出生不久的鹗宝宝。她的心像被一只巨爪抓住了，一阵一阵地疼。他越过了边界，是我们的敌人！寒羽努力想说服自己，可鹗宝宝每叫一声，她的心就为之颤抖一下。冲羽已经走到了鹗宝宝身边，粗暴地推开了母鹗的身体。鹗宝宝一动也不敢动，只是颤抖着缩在原地。

寒羽想要闭上眼睛，可眼皮之间就像有根小木棍撑着，怎么也闭不上。算了，看就看吧，她是猛禽，是猎手，是不会害怕这种场面的。寒羽瞪大眼睛，只见冲羽的右爪已经按住了鹗宝宝，鹗宝宝在一只巨爪下徒劳地挣扎着。寒羽努力想待在原地，可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就像开弓没有回头箭那样，她像闪电一样扑了出去，挡开了冲羽的爪子。

鹰群中传出一阵惊呼，冲羽后退两步，眯起眼睛打量着寒羽：“怎么了？”

寒羽深吸一口气，说：“越过边界的是那只母鹗，和她的孩子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冲羽向她逼近一步，“你忘记群落的规矩了吗？‘越过边界者，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一律视为敌人。’”

“我知道。”寒羽回过头，怜惜地看了看还在颤抖的鹗宝宝，“但他还这么小，也没想越过边界。”

“哦？”冲羽再次眯起眼睛，“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寒羽叩了叩嘴壳，说：“我认为我们应该收留他。”

鹰群中又传出一阵惊呼。冲羽瞪大眼睛：“收留一个敌人？”

“不，不是敌人。”寒羽只感觉全身的羽毛都竖立起来了，“要是我们把他养大，他就是我们群落的成员了。一只鹗能给暗林增加一大股力量。”

“你觉得他会为暗林战斗吗？”冲羽突然面露凶光，“让开。”

寒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七羽。七羽垂下头，避开了寒羽的目光。她又看向长羽，长羽盯着她，脸上竟是一副嫌恶的神情。她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阳羽。

阳羽向前走了两步，冷冷地盯着寒羽，那目光仿佛在盯着一个敌人。整个鹰群沉默了几秒，接着阳羽开口了：“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很勇敢，但我没想到你会庇护一个敌人。”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鹗宝宝，“所以别指望我帮助你了。你也别那么固执，赶紧让开吧。”说完，他又昂首阔步地走回鹰群之中。

寒羽顿时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窿。

“让开。”冲羽又重复了一遍。

寒羽有些犹豫了。为了一直与自己素不相识的鹗宝宝，自己众叛亲离，这样真的值得吗？她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冷漠的脸。寒羽叹了口气，撑满尾羽，下定决心准备跳开了。就在这时，寒羽轻轻一甩头，一眼就看到了母鹗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她一下子僵住了，两只爪子好像被冻在了地上。那只母鹗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战斗得那么拼命，那么勇敢，她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她怎么能让一个伟大的母亲白白死去呢？

于是，寒羽又收回尾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冲羽狠狠地踹了一下脚下的泥土，厉声喝道：“难道你不知道吗？那只母鹗使我们损失了一位优秀的狩猎队成员，而你却想让我们收留她的孩子！”

寒羽感觉自己的心在一阵一阵地疼，她觉得为了乌羽，她应该跳到一旁，把鹗宝宝交给冲羽处置，但一种更加强烈的情感阻止了这种想法。她倔强地昂起头：“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应该把过错怪到雏鹰身上。”

冲羽烦躁地用脚爪刨着地上的泥土，身上的羽毛唰的蓬了起来，使他的身体看上去大了一倍。这是攻击的前兆。寒羽微微展开翅膀，把鹗宝宝罩在自己身下，不断发出不满的嘶嘶声。冲羽的眼中仿佛要冒出火花，他身子前倾，紧紧盯着寒羽身下的鹗宝宝。寒羽抬起右爪，在空中狠狠抓了一把，骨头都在咔咔作响。冲羽眼中的怒火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神色。他抬起身子，盯了寒羽两秒，说到：“从今以后，这只鹗宝宝由你来抚养。”他顿了顿，又轻蔑地扫了一眼寒羽身下的鹗宝宝，“不过，以后你不能来树王进餐。我们不负责你和这只鹗宝宝的食物。”他转过身，向着自己的树洞飞去。见林主飞离，其他苍鹰也纷纷散去。寒羽静静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吹来的风把自己的心都吹冷了。

寒羽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对着鹗宝宝说道：“上来吧。”鹗宝宝似乎没听懂，呆呆地站在原地。寒羽又说：“上来吧。我带你回去。”鹗宝宝咬咬嘴壳，爬到寒羽背上。寒羽背着鹗宝宝，小心翼翼地飞回了自己的树洞。

寒羽降落在树洞中，将鹗宝宝放了下来。她转过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孤羽。”鹗宝宝怯怯地回答道。

“孤羽。”寒羽重复了一次，“待在这儿，我去找点儿吃的。”孤羽咬咬嘴壳，乖乖缩到用草叶和枯枝搭成的窝中。

寒羽叹了口气，振翅飞出树洞。

没飞多远，她就看见阳羽停在一棵树上。她降落在阳羽身边，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阳羽便转过头飞走了。

寒羽绝望地看着阳羽的背影，她有了一种危机感——是关于信任，而并非食物。现在，所有暗林成员都不再信任她了，都认为她是一个庇护敌人的异己，她可怎么办啊？

很快，寒羽便抓到了一只松鼠，并把它带回了树洞。

孤羽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声“谢谢”，便低下头吃了起来。

寒羽望着狼吞虎咽的孤羽，心情逐渐沉重起来。她意识到自己需要先解决一件重要的事——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