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四阿哥偏偏是众多阿哥里，被孝懿皇后留在身边抚养最久的一个，直到十岁那年孝懿皇后病逝，他还坚持按亲生子之礼为养母守孝——此举固然是为了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孝顺，也合乎礼法，却在无形中刺痛了德妃的心。
德妃看着他为“外人”如此尽心，再想起自己没了的六阿哥和年幼的十四阿哥，心里对他的疏离便又多了几分。
这些年，四阿哥不是不知道德妃只喜欢十四阿哥。每次去永和宫请安，德妃对他永远是客客气气，话里话外都是叮嘱他“好好当差”“管好府里”，却从没有过一句真正关切他冷暖的话；可一提到十四阿哥，德妃的眼睛就会亮起来，絮絮叨叨地说十四阿哥最近又立了什么功，吃没吃好、穿没穿暖，那份真切的疼爱，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柔则（暮歌）瞧着四阿哥凝望着窗外的侧影，面上担忧，指尖悄悄蜷了蜷帕角，心里却没有半分波澜。
她知道四阿哥心里藏着的事——生母的疏离、养母的旧恩、朝堂上的身份权衡，桩桩件件都让他不得安眠。
待那阵沉默漫过茶盏里的热气，她才轻声开口：“四郎心里的难，菀菀懂。只是乌拉那拉氏如今有了兴起之势，咱们后院里满人子嗣也有了，皇上再赐汉军旗的人，或许也是怕府里满人势力太盛，落人口实。”
四阿哥闻言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眸色里的晦暗淡了些。
他放下茶盏，指腹在膝头轻轻敲着：“你倒看得通透。皇上这步棋，既给了苗家面子，拉拢了汉军旗，又没让府里的满人势力压过汉军旗——毕竟太子还在，他最忌的就是哪个阿哥府里党派太分明。”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可额娘那边，你也听出来了，她满心满眼都是老十四。方才叮嘱你的那些话，明着是让你管好后院，暗着却是怕我府里出了岔子，连累老十四将来的路。”
柔则（暮歌）垂眸应道：“额娘的心思，菀菀不敢多猜，只敢守好自己的本分。府里的苗氏和甘氏，我会盯着，既不让她们越了规矩，也不会让她们觉得爷和我苛待了她们——毕竟她们身后，连着汉军旗的威望，牵着皇上的脸面。”她抬眼看向四阿哥，语气多了几分坚定，“四郎在朝堂上要应付的事已经够多了，府里的安稳，菀菀定能守好，绝不会让后院的事分了四郎的心。”
四阿哥看着她沉静的模样，心里那点沉郁渐渐散了些。他起身走到她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有你在，我放心。只是你也别太操劳，该立规矩的时候不用手软——这后院里的人，若是知道你好拿捏，往后只会生出更多是非。”
他想起过往好几次德妃叮嘱柔则“别一味宽纵”时的模样，心里不禁冷笑：德妃倒是会做人，把管教后院的担子推给柔则（暮歌），既显得自己顾全大局，又能借着柔则（暮歌）的手，约束他府里的人，免得将来因为后院的事情自己挨训不说再拖累了老十四，那德妃可就是天大的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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