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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的宝藏

我如尘埃

11月11日,在淅淅沥沥的阴雨中,西安公民广场是一片红与黑色的森林。每一个人都穿着深色的正装,神情严肃而又沉重,在由低垂的五星红旗拼凑成的幕布前,象征着刻薄的雨点像子弹似的击打在无数黑色的伞上,沿着未撑伞者的脸颊上流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空气里,失语的人们形式一块块哑口伫立的木头,它沉默着,连路过的汽车也不愿意喧嚣。在公民广场的正中央竖起一块巨大的大理石方尖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几百位遇难者的名字。碑的轮廓很简单,除了下方的铭文外并无多余的装饰,铭文提为“致远方的客人,愿不幸的人灵魂安息,我们与你由在”,而楷体是最为肃穆的字体。在人群中,有的是失去了家人,有的是失去了朋友,有的则是失去了最爱之人,有的是怀着敬畏之心,有的人把自己当作渺小的就像虫子,有的人则是前来寻找救赎,还有的人仅仅是来自远方。他们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却像一个个落单的影子填满了公民广场。远处,在临时搭建的舞台前,摄影者和记者们正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为即将开始的全国公祭直播做准备。十点钟零一分时,防空警报声准时响起了,汽车停靠鸣笛,全城沉浸在有声的寂静中。所有人都在大雨中低着头,戴了帽子的人摘下自己的帽子,都闭上眼,心里默念祈祷,重复着逝者的名字。整个西安城都静悄悄的,仿佛静止不动,只是为红色能量而哀悼死去的同胞。一分钟后,防空警报声停止,人民解放军战士列队进场,向大理石方尖碑献上花篮。公祭第一项,全体默哀;公祭第二项,献上花篮;公祭第三项,副省长讲话;公祭第四项,省长讲话;公祭第五项,企业家代表讲话……许客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表情十分凝重,他抬起头,走上舞台接过了省长递过的话筒。他与省长握手,接着向在场所有的人深深鞠了一躬,工作人员想要过来为他撑上雨伞,但他轻轻地摇摇头婉拒了,“用不着这样,这是对逝者的尊敬。”他有意避开了话筒,但效果甚微。他将目光转移到正前方,缓缓扫过了每一个人。他的声音很稳很慢,以下是部分节选内容:“各位到场的来宾,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同志们,大家好,我是来客集团的代表人许客,是一名中国的民族企业家。”“2020年11月1日是会载入史册的一天,它是无比沉重的一天,同样也是理应值得铭记的一天。这一天,来自宇宙的客人红色能量偏离了预定轨迹从天而降,带走了我们数百位同胞的生命,财产损失上十亿元。这一天,珍藏于大秦博物馆的国宝级文物灵魂宝杖被极端组织祸戈窃走,我们的民族精神因此蒙羞,此外,有多名安保人员在这场大秦博物馆保卫战中牺牲,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我们来客集团的员工。这一天,秦岭发生大型山火,大片原始森林变成一片火海,所幸消防人员及时扑救控制了火势。不可否认,这一天是坎坷曲折的,是多灾多难的,是掺杂着血与泪水的,但我同样相信苦难是永远打不倒我们中华民族的!在历史上,我们何尝又不是这样走过?我们的民族已经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争,从19世纪40年代起的屈辱史,到20世纪的觉醒年代,再到艰苦卓绝的全民族抗战,我们有哪次不是顽强挺了过来?同样,我们也经历过痛苦的天灾与人祸,经历过西方资本列强的制裁和渗透,经历过我们人民内部的矛盾,洪水地震压不死我们,贸易战吓不着我们,腐败的苍蝇与老虎们吃不了我们,因为我们是穷且益坚的中华民族,是流淌着龙之血液的炎黄后裔,是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注定伟大的华夏子孙们。”“他们都是来客集团最优秀的员工,他们是为民族精神而死,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烈士,是坚挺的民族脊梁,我会因他们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深深的骄傲。我希望他们能够安心走好,我们来客集团将建立相关基金竭尽所能帮助他们的家属,而对于其它在这场灾难中不幸遇难的逝者,请各位家属放心,来客集团也会与政府合作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当然,我们同样也不可否认,我们的国家此时此刻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国际环境变得更加纷繁复杂,恐怖极端主义在国内迅速崛起,甚至连宇宙外不稳定因素也露出了一定苗头,整个社会似乎在变得动荡不安。也正是在这样最危急的时刻,我们才应该更加相信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政府,才更应该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团结在政府的领导之下,一同战胜难关。作为世界前十强的中国民族企业,我们来客集团是中国政府最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是党和人民最坚实的壁垒,我们会同全国人民一起努力治愈这个社会的伤痕,化悲伤为教训,化悲痛为力量,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让迫害这个社会的奸邪蛀虫们无所遁藏!”“就在不久前,遥远的北京会场传来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关于红色能量第三次国际会议’以超高票数通过了由中国代表提出的议案,将在每个大洲建立独立的实验室,由各国科学家常驻对红色能量进行研究,而来自中国的科学家、宇宙能量学泰斗代勇立教授将在接下来的五年时间里担任亚洲区首任轮值主席。同志们,红色能量虽然曾给我们带来惨重的灾难,但我们绝对不能够就此因噎废食,如果能够合理利用的话它极有可能成为我们中华民族进步的养分,也会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进步的养分。我们要坚持辨证的否定观,正确看待红色能量问题,负重前行加速迈入崭新的时代。”“我们来客集团将积极与政府和国际空间站合作,无条件大力支持洲际红色能量实验室的建设与运转工作。同时,我们来客集团已经成立了数支特别行动小组,正积极有序推进失踪的红色能量和失窃的灵魂宝杖搜寻工作,相信很快就能给公众一个满意的答复。”“最后,我想将这句话送给那些与我们作对的恶人们,希望你们能够谨记:”“这是一个属于绝大多数正义的公民的时代,犯我真理与公民意志者,虽远必诛!”许客的讲话结束,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他再次鞠躬,若有所思,下场时却像一个黯淡的影子。许客并不知晓,一篇名为《公民意志》的文章会由官媒刊出,并迅速占据各社交媒体头版热搜,在这篇文章中笔者将他解读为“一位拥有公民意志的巨人”,这位巨人在镜头前是一名成功的民族企业家、是时代潮流的掌舵者、是正能量的化身,而在幕后他所承担着的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与痛苦,那是一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责任感,以及为了人类大业任重道远的使命感,这一切都在巨人离台转身的刹那彻彻底底暴露了出来,并将其表述为“革命者坚毅的眼神”。同样,许客也并不知晓,在若干个月后,一个掀起满城风雨的组织将会由他今天这场讲话间接推动产生,整个政界与社会将会出现一场史无前例的地震,当然这全都是后话了。在舞台的稍远处,顾鹏凝望着前往,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平时话痨似的王二也默默地伫立着,他站在顾鹏的斜后方,静静地替队长撑着伞。然而即使是当许客讲话时,顾鹏的注意力也全不在舞台上,他的视线被沉重的方尖碑拉扯着,这上面有许多属于自己战友的名字,久久离不开。事发当天,当顾鹏收到坠机的消息后,他立刻放弃了手中的任务,第一时间赶到了其中一个最近的现场。他原本抱有最后的希望,期待着超越生命力潜能的奇迹会在自己的队员身上发生,结果等待着他的却只是浓浓的黑烟和熊熊燃烧的机体残骸。由于红色能量轨道的突然偏移,灵魂宝杖在一片混乱中失窃了,顾鹏小队的任务被判定为失败。但上级并没有过分刁难顾鹏,谁都知道这一切并不是顾鹏的错,没必要过分苛责形式主义,但从此他的心却有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如果这并不是自己的错的话,那么这一切又会是谁的错?是要怪队员们自己吗,是他们技艺的不精湛才致使失去了最佳的逃生时机,还是该怪来客集团自主研发的新型直升机,若不是它所有的系统都是由电力驱动,谁他妈会受红色能量干扰,还是该怪他妈红色能量的本身,这有意义吗……望着远处逐渐模糊的方尖碑,顾鹏狠狠咬着牙,一排血印露出在唇部上:祸戈,你是一切的起因,你夺走的命,血债血偿!这时人群中突然晃过一道人影,一个熟悉的轮廓映入顾鹏的眼中,多年来在部队练就的敏锐直觉让顾鹏下意识走上前,他离开了雨伞,开始加速,密密麻麻的雨点扑打在顾鹏脸上。“欸雨伞!喂喂,队长?”王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撑起伞赶紧跟着。顾鹏紧皱眉头,他的表情十分凝重,一边拼命向前奔跑,一边将拥挤的人群推开,迅疾的脚步践踏起一层层路水,引得周围人的咒骂。然而他却又突然停下,他环顾四周——那个轮廓在视野中消失了。几秒钟后,王二有些狼狈地追了上来,大喘着气:“呼,呼,队长你这是突然发什么疯了?”“这不可能,那个人应该是死了才对。”顾鹏低沉着声音,“那个人明明应该是死了才对,他到底是什么底细。”“哪个人?队长你缺心眼吧,这儿明明都是人。”王二满脸疑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执行任务那天,我有提到过天台两点钟方向一千多米处的高空掉下一个人,接着红色能量就出现了。”“我是有印象,不过当时我是趴在天台的另一头,并没有亲眼看见。”“难道你不信我?”“我无条件相信队长。”“那个人刚刚又出现了,就在人群中,我绝对没有看错,虽然着装与最开始时几乎完全不同,身后还背着两把雨伞,但是他们前后的身材却完全匹配。可当我追上去时,那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居然还有人能够逃过队长你的跟踪?”王二有些诧异地点点头,他很清楚队长的个人能力,尤其是对细节的把控能力——这也是为什么顾鹏能够被许客看上,并担任集团私人护卫队的队长的原因。不过这一切也显得太匪夷所思了吧,但王二没有多想,他很快接受了一切的设定,毕竟如今这个社会就算发生再多的怪事也不足为奇,学会坦然面对生活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福分,“队长你怎么看待这件事?”“那个人在最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最不合适的地点,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不简单,虽然还不能断定是否是来者不善……不,他一定是来者不善,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多的巧合。”“所以队长你的意思是?”“我会亲自去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给弟兄们一个交代。”在更远处,大约是在公祭活动结束一个多小时时间后,庄严的陕西省典藏博物馆内,一个瘦小苍老的图书管理员正拿着鸡毛掸子清理书架的灰尘。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便携式扶梯,十分稳健,按照管理检查每一层书本的缺漏。他用粗糙干燥的手指划过其中一本书的侧面:《国家宝藏密传》,并取下了他搂在自己怀中,它的著书人是张键,但只有图书管理员和少部分内行的学者才清楚,这位张键也仅仅是将自己在民间闻得的故事编绘成书而已,并无多少原创的成分。在一番仔细的清点后,图书管理员又小心翼翼举着鸡毛掸子爬下了扶梯。每天他都会重复着这些机械而又琐碎的事情,事实上,他的薪水与同龄人的退休金相比并不是十分理想,时光在慢慢消耗他的体力与耐心,但出于某种压心底的原因,他十分愿意在此与书籍为伴。哦对了,熟悉他的人都管他叫老文。在旁人眼中,老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光棍,他的真实姓名已不详,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份证,也从来没有人听他提起过他以前的故事。事实上,在这个浮躁的快节奏年代,也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去主动关心老文的故事。图书管的馆长是在大街上捡着他的,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看他可怜兮兮,肚子里似乎又有些才学的东西,便破例以“黑户”的名义收留了他(明里人都知道,馆长是看上老文是位便宜货,毕竟不求薪资的图书管理员并不多见)。老文的为人倒是很和蔼,很受前来借书的小朋友们的欢迎,他也常常向小朋友们讲起一些绘声绘色的奇幻故事,小朋友也饶有兴趣把这些故事当成武侠小说来听,颇有当年金庸的风范。由于图书管理员的身份,他可以住宿在员工宿舍楼内——一座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留传下的五层楼老古董,他的房间不大,偶尔养些多肉植物便是闲时的乐趣,占据了他绝大多数时间的则是那些堆砌在书桌上的历史类书刊。听老文的同事说,几年间来客集团的人曾多次找过他,拟邀请他成为集团旗下文学馆的顾问,但最终都被老文婉言谢绝了——也因此常有人对老文真实身份将信将疑,而他却丝毫不在乎。这天,老文刚刚完成了图书管理员的例检工作,在把清扫的工具一一放回狭小而整洁的储物间后,他夹着之前取下的《国家宝藏密传》漫走在馆内狭窄的走廊内,因为户外正下着大雨,此时馆中几乎没有什么游客,更别题平时便十分冷门的史学陈列馆,这可是令人惬意的清闲。忽然间,老文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寒毛下意识竖了起来,正当想回过头时,竟被一个闪过的黑影一把按倒在书架上,书架的书像被砸中的瓶瓶罐罐一样散落一地。“我认得你,大名鼎鼎的‘策火军师’朱文,在第二纪元2987年于水滴城犯下纵火罪,活活烧死全城官兵和百姓共计二万零六千人。你这帝王的走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老文拼命挣扎着,在与书架激烈的碰触中又有许多书被震落,但他本人却被一股力量牢牢锁着,瘦小的身躯始终无法挣脱束缚。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庞,活人的脸颊被暗金色条纹的黑色装束和面罩紧紧遮掩着,背后似乎是两把极其突兀的伞,那压迫感如同司法的鬼神,却仿佛来自遥远的科幻电影一般。在这个狭小的史学陈列馆中,周围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墙角处的监控摄像头也离奇失去常有的光泽,看来已经被人给蓄意破坏了——显然并不是常规方法。老文想要呼喊求救,却被一把捂住嘴。在这瞬间,老文的大脑中一下涌出熟悉的恐惧感,那尘封二十年的记忆又再次被激活,他想起了那个不要命的疯子,这种气势绝对不会错,绝对是他!这时,鬼神的面罩自动打开了,老文一眼认出了那怒目圆瞪的脸。都二十年了,他的脸甚至从来没有变过!果然是寻仇来了呀,阿房宫之难的始作俑者——霍鸽,你是一切原罪的起因啊!“如果你想要活命,就眨眨眼,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否则我无法保证你脑袋的安全。我今天来只是想要确认一些事情,如果你老老实实配合,我兴许不会过分为难你,懂?”老文浑身软得就像一条瘫痪的蚯蚓,他努力地点点头,用几乎是最快的速度疯狂眨眼,双腿止不住地颤抖着,他已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命运会这样捉弄他,让他在这个时间点不偏不倚与霍鸽这个丧门星相遇,明明世界那么大,时间的河流又那么长,明明他已经足够疲惫,终于放下了一切……眼下的他只是渴望眼前的这位鬼神能够出于怜悯网开一面,饶他一命,仅此而已。按约定,霍鸽首先松开了手,将肘部从老文的胸口上拿开。受惊的老文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干呕着,当他抬起头时,霍鸽已经蹲下半个身子,将头部缓缓逼近自己的身躯:“图书管理员是吧,不错的伪装,只可惜我知道你的底细,我很清楚策火军师朱文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应该侥幸我暂时没有杀你,所以别想着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老文失神地点点头,紧张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不错,保持这种状态,”“你,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很显然,你这种人渣还没有资格向我提问。”“嗯,你说的对。”老文唯唯诺诺地埋下头。“毫无疑问,你身上穿的是陕西省典藏图书馆的制服,但我的系统却显示官网上没有任何关于你的档案资料,是有着其它的隐藏身份吧?关于帝王的意志,你又知道哪些?如实招来。”“不,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已经不再留恋任何世俗的纷争了,还记得那场爆炸吗,我当时就该想到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穿越了过来。然而当我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去发现我的智慧再也没有了用武之地,我的信仰逐渐变得渺茫,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与这个时代彻彻底底脱节了。我也希望我可以重新振作……我是多么的希望啊,但因为那位大人的离开,我再也找不到人生的意义,我的每一天都是这样迷茫度过的。”“你说的那位大人,是——帝王吧。”“我们都知道那位大人。”老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接着说,“当我流浪街头的时候,是好心的图书馆馆馆长收留了我,他允许我在这里混日子,赏我一口饭吃,让我这个可怜虫不至于饿死,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我没有中国的居民身份证,是这个世界的黑户,所以图书馆的档案库自然无法记录我的档案,你在官网上当然也查不到关于我的任何信息。”“来说说关于帝王的意志吧,你是否还知道东土的其它人?。”“我,我不清楚……”老文支支吾吾着。“你说谎了!”话音未落,霍鸽便几乎拔出了整个刀刃,冷冷地架在老文的脖子上——霍鸽随身携带有两把剑,一把是明君生前的佩剑,而另一把则是老则特意为他打造的活性剑,而此时划破空气的则是后者。只听见空气中隐隐约约“嗖”的一声,老文的脖子上已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我能听见你心中的声音,它伴随着你的心跳,是如此的紊乱、虚弱,你的瞳孔闪烁得就像残风中的烛光,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在试图隐瞒什么,这一次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我无法保证不会有下一次。”“求求你,我不想想起它,这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往下说。”“……你以为我在说谎,这二十年来我又何尝不是孤苦伶仃呢。”老文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他似笑非笑着,满脸的褶子皱得和水泥浆一样,“你能明白那感觉吗,从前帝王曾经给予了我一切,我从他的身上彻彻底底看见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呵哈,你能明白那感受吗?你能吗……那种曾经在社会最底层挣扎的无力感,那种在满世界的糟粕中摇摇欲坠,于是,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相通了,原来社会的本质就是上层人给我们这些下层人设的局啊。所有人都是糊涂的,看不清这场骗局,只有帝王才不是糊涂的啊。当我万念俱灰时,是帝王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希望,然而最讽刺的是,谁能想到,眼看着这场圣战就快要成功时,竟然是微不足道的你毁掉了这一切……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该用‘微不足道’一词。只是我恳请您不要再向我提及任何关于帝王意志的命题,每当想起它都会触动我内心的伤痕,对于我这个无依无靠的老废物来说,它的的确确已经是死了。”老文的这番话带给霍鸽奇怪的陌生感。“有趣,帝王的意志怎么可能会死,谁都知道帝王的信徒们永远不会放弃对帝王的意志,你们全都是帝王的邪教徒,全他妈是帝王活的意志,你比我更清楚帝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不,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帝王意志的追随,直到我的死亡我都永远会是一名帝王意志坚定的追随者,哪怕是在得知他隐瞒了我之后。这听起来似乎很矛盾,正是因为我从未放弃过对帝王意志的追随,它才会在我的心中彻彻底底死了。”“等等,你是说帝王欺骗了你?”“嘘,不许说是欺骗……事实上,帝王隐瞒了我们所有人。”霍鸽皱皱眉,他有些被老文的哑谜绕糊涂了。“无论是生是死,帝王的意志从来没有缺席过,但帝王本人却不同,我是偶然间看清一切事情真相的……帝王的理想过于宏大,和他相比我们每个人所谓伟大的存在都不值一提,甚至连平行宇宙都畏惧着他,正因此,在穿越平行宇宙间的壁垒时他被更高层的力量给困住了,这个力量强大到不属于我们的常识世界,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希望……而你所说的帝王的意志们正尝试着解救帝王,这也是中华三千年来我们所做的努力,尽管在我看来这全都是徒劳的。”“我不理解,你所说的高层力量究竟是指什么?”老文竟提到了“壁垒”,这着实令霍鸽有些惊喜,但接下来的话,却多多少少让霍鸽有些失望。“你总会懂的。”老文平静地说。“为什么会是中华三千年,我绝对不会记错,中国明明是拥有五千年历史的伟大国家。”“你总会懂的。”老文依然是那句话,眼里已泛起隐隐的泪珠。“既然帝王欺骗了你们所有人,那为什么你们这些信徒还心甘情愿追随帝王的意志?这并不符合逻辑。”“逻辑只属于那位大人,我只是一个偶然看清一切真相的不幸儿罢,我也曾把我看见的真相告诉了其它人,或许也有其它的不幸儿在,我并不清楚。”“那你提到的那个真相究竟是什么?”“你总会懂的。”老文还是那句话,“和壁垒相关吧,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天的话,所有人都会懂的。”“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所谓的真相的?”“也是壁垒吧,每个人都被赋予了独特的天赋,或许也有其它人掌握了‘真相’,我不清楚。”霍鸽努力咀嚼着这些文字模样的东西,试图把它们以某种特别的逻辑串联起来,但慢慢地却把自己脑袋里的内容也给搅浑了,也许是头脑乱得发麻,他竟然问出一个在事后看来显得如此可笑的问题:“那——你还会继续追随帝王的意志吗?”“无论其生死,我将以自己的方式追随对帝王的信仰。”老文哽咽着,泪珠在眼眶里打滚,他的脸上又再次出现那模糊的似笑非笑的笑容。“那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去解救他?”“很抱歉,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能力——对于高层力量而言,我们全都是尘埃。”“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我认识的策火军师可是一名绝对的胜利主义者,为了得到自己的胜利宁愿使用各种肮脏的手段,甚至不惜抛弃尘世的伦理道德,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团火。”“然而现在的我只是一名存粹的失败主义者了——我以为你可以听见我心中的声音。”“是的,你没有说谎。”尽管不情愿承认,霍鸽却从老文湿漉漉看出了悲痛,那纯粹的哀伤让霍鸽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连空气也变得伤感起来,在那瞬间,史学陈列馆中仿佛下起了阴绵绵的雨,那雨无色也无形,弥漫之处沾染了与世界的失落,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是老文率先开口:“其实,你也很孤独吧。”霍鸽却只是安静地盯着老文,没有说一句话。“那个,我们已经保持这个奇怪的体位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的双脚有些麻,你能够扶我起来一下吗,看在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老文说这句话时带有明显的颤声,显然他并没有把握之后霍鸽会对他做什么,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他的意料。“哦,当然没问题。”霍鸽稍微愣了一下,有些没回过神,接着赶快移开了自己的身子,向蜷坐的老文伸出自己的右手。老文被轻松地拉起身,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彻底没有了知觉,以至于在霍鸽松开手的瞬间,他又差点二次摔倒在地上,于是霍鸽只好搀扶着老文,一步一步挪向了不远处挨着书桌的椅子。“你可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既然还有人会关心我这个老东西。我原以为你会杀了我,至少好好羞辱我一番,毕竟我曾经犯下过如此重的孽债,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立场。”老文斜靠在霍鸽的肩膀上,小喘气地说,他的语气很平淡。“闭嘴,杀了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的你已经是废人一个了,明明不想活着又不敢去死,真是帝王的孬种。”“我原以为我们水火不容,帝王和明君的意志从来都是截然对立的二元。”“我的立场不属于任何人,只是恰巧明君的立场在很大程度上与我一致罢了,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有趣,你的立场究竟是什么。”老文被小心翼翼放置在椅子上,终于能够缓一口气。“我会除掉这世间最根源的‘恶’,从根本上拯救这个世界。”霍鸽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按照我的理解,如果可以,你是想要亲手找到帝王吧。”“不仅仅是帝王,如果有任何人胆敢阻拦我的大道,我都会将他们毫不犹豫抹除掉。记住我的名号,吾乃如鸽,是一只正义与偏执的鸽子。当然,碍于这个世界所谓的法律,我兴许不会轻易越过这道红线。”“有意思,这个世界的法律怎么可能制裁得了你。”“有位贵人提醒过我,在这个世界与法律为敌便是公然与整个世界为敌,我也不希望自己这么莽撞。”但接着霍鸽有云淡风轻补充一句,“当然,在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毅然抛弃掉这道红线,一切只我的立场服务。”“有趣呀有趣,拜你所赐,我的心情都变得好起来了。”老文突然仰头大笑,在空气中露出两排有缺口的牙,这下让霍鸽更加看不穿了,“也罢也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明君会看上你这个娃娃了。”从霍鸽有些嫌弃的小眼神可以看出,实际上他对“娃娃”一词并不是特别满意,与刚见面时相比,此刻老文的状态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一时也摸不清老文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的老文至少可以确认为友善的。“我决定了,看在你今日不杀我的份上,我愿意给你分享三条我目前已掌握的线索。当然了,这还得先询问你的意见,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放下偏见去完全信任来自我的情报呢。”“这无关偏见,但我不介意洗耳恭听,请讲吧。”霍鸽决定暂时相信老文。“不过我首先声明,所有的线索我都会点到为止,至于你能够琢磨透多少那就全得看你个人的造化了。第一条,还是那个最初的问题,你是怎么在茫茫人海中精准无误找到我的?”“当我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我偶然间发现我拥有了一项特殊的能力,有时我能够在空气中看见一些模糊的小光点,尤其是当我注意力集中时,这些小光点会格外显眼,它们中有些的大小和方向会保持稳定,有些则会发生变动,甚至是消失不见。当我朝着第一个光点前进时,我首先来到了拥挤的公民广场,上午的时候那里似乎正在举行一场大型追悼会,我去的时候那个叫许客的正在发表一段演讲,可惜那儿人多眼杂,我在那里把目标给跟丢了。出了公民广场后,我便朝着附近另一个光点前进,不久便在图书馆找到了作为图书管理员的你。”“原来如此,看来你已经和许客有过一面之缘了,那你对他这个人有什么了解吗?”“我清楚的不多,只是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他,我记得他应该是某个大型集团的老板。”“是来客集团吧。”“对,就是它。”“不瞒你说,我倒是和这位许客颇有些渊源。”老文稍作停顿,用眼神示意霍鸽,并刻意地咳嗽两声,后者立刻明白这想必便是第二条线索了,“二十年前,也即是二十一世纪初,这位年轻人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悄悄找到了我,并亲切地称呼我为老前辈。那时的来客集团虽说还没有像今天一样壮大,但也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当时的他在业内也算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了,而就是这样一位人物,竟不惜千里迢迢而来,并执意希望我加入来客集团,那来客集团的条件可比这破旧的图书馆好个一千倍、一万倍,但最后由于一些我个人的主观原因,我还是将他对我的宴请婉言谢绝了。”“那个许客又怎么会知道你是谁?”“谁知道呢,”老文别有深意地一笑,似乎是故意岔开话题,“也许是为了若干年后三大公司间的军备竞赛提前做准备吧,你可别小看了中国资本家的力量,他们的资源总是非常丰富,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我也绝对不是一件奇怪的事,这可比大浪中淘沙简单多了。”而霍鸽也几乎同时捕捉到了老文的笑容,很快他便从老文的这段文字中读出了额外三层的信息:①在三大公司间似乎有一个神秘的军备竞赛;②来客集团大概率知道一些关于东土世界的内幕。③来客集团似乎正在操办一盘大棋——一盘跨度至少为十几年的大棋。“在此之后,来客集团每年都会派遣公司的高层与我取得联系,希望我能够加入来客集团。虽然每次我都以同样的理由婉拒了,但难得的是,他们对我的态度始终是毕恭毕敬,每逢佳节甚至会给我送上好多天价的奢侈品,老实讲我在附近其实有着好几套房,全是来客集团赠送的,但我从不爱去,他们总不忘给我留下联络方式,承诺如果遇到生活中任何困难都可以无条件随时联系他们。”“看来这个来客集团对你极其重视。”“坦白说,在最开始的那几年我对来客集团的印象实际上还不错,不想加入他们也只是因为自己消极的主观原因,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大事。”“嗯?”敏锐的霍鸽一下子警惕起来。而老文则耸耸肩,回以无奈的微笑,“是关于许客女儿的,我并不想过多地提起她,也许下去后你可以自己去调查她的故事,前提是你有这个条件的话。”“说不定我现在便拥有条件,您好,星宝。”霍鸽一声语音呼唤,空气中随即出现一个甜美的女声,当然自己他本人才能听见。“您好,星宝随时为您服务~中午好,我的主人,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星宝,麻……麻烦搜索一下来客集团董事长许客的女儿,我想调一些……嗯她的信息。”霍鸽对星宝甜美的声音还有些不太习惯,要放平常他是绝对不会口吃的。在最初时,老文也着实被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霍鸽给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便从霍鸽蓝色的眼眸和耳朵上类似于耳机的装置发现了端倪,判断出霍鸽正在使用的多半是某种类似于人工智能的东西,只是相比于现在市场上主流的技术,它超前了好几条街。“请稍等,星宝正在为您极速整理各大官网资源~抱歉,查找无效,所有官网均查无此人~”“怎么会?居然没有这个人?”霍鸽有些吃惊,一脸诧异地望着老文,老文则显得淡定了许多。“这才是最可怕的,有些人不存在,可却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这时霍鸽的耳中又传来星宝熟悉的声音——”不过星宝已为您整合相关碎片化信息,这些信息的来源包括但不限于各大视频网站、评论区等,乃至一些被删除的新闻、文章等~请择优参考~”伴随一道柔和的蓝光,霍鸽佩戴的隐形眼镜上又出现了全新的画面,几千张页面被叠放成整齐的文档一般,以半透明的姿态悬浮在他的面前,霍鸽下意识伸出了自己的手,开始在空气中一幅幅翻阅这些页面……“这个社会一定是病了,如果这一切属实,我又想起了曾经的东土。”霍鸽不忍心在翻阅剩下的文档,于是示意扭过头示意老文,“请直接说第三条线索吧。”“你知道大概两周前失窃的灵魂宝杖吧?”“巧了,我正在寻找关于他的线索。”“那你更应该看看这些东西,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老文离开了椅子,从他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他下半身的知觉还未完全恢复,他挪步到刚才书籍散落的地方,弯下腰,拾起了之前掉落在地板上的《国家宝藏密传》一书,霍鸽则一眼认出了这本国家宝藏来,之前在养伤时老张曾将其作为推荐读物放在自己的床头边,而在第一次阅读的过程中,里面有许多无比巧合的专有名词便牢牢锁住了霍鸽的注意力,当得知到自己执行的第一个任务是与灵魂宝杖相关后,他便又把这本书来来回回翻阅了好几遍。只见老文熟练地把书翻到了第13页,“秦始皇”三个大字赫然映入了霍鸽的眼中,“其实这本书在很早前是被国家有关部门列为禁书的,一般人是根本接触不到的,这几年新的政策上来后才宽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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