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境内的一座茶楼里，一名女子抱着琵琶上台，微微弯腰向台下看客行了一礼——这些看客中什么人都有，不拘身份，不拘性别，不拘钱财。随后坐在木椅上不疾不徐地拨了几下弦，听了听音——这是她的习惯，便是漫天仙神，也无法使其更改分毫。
待几声弦音停后，她坐在高台上，台下一片安静，所以人都仰头望她，聆听着她的弦音话语。
“王母诛阳令，涂山入凡来。降雪润枯土，露尾斩妖邪。却污恶人誉，不得无忧身。终为青鸾鸟，翱翔归白京。”
————————————————————
“蓬舟金乌破，红莲清塘傲。筝骨音弦开，芳声百梁绕。”
一首诗自水面上弥漫的雾气中传来，像是用金剪子断成两半的宋锦。这诗不像是她写的，也绝不该，也不能是她写的。 这诗一点也不好。
可她却只是抱着怀中琵琶，思考片刻，新作了一首曲相配，觉得这首诗好极了。
在这朦胧的夜雾里，一只丹鸟立在红莲瓣尖，在一片黑暗中尤为耀眼。
——————
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公子坐在一把倒过来的悬空木筝上，双手抱着把琵琶。
琵琶弦已经停了，声音却仍停在水面上，许久都未曾散去。
木筝载着女公子缓缓向前，在潮湿的，即将化成水的浓雾中，竟没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这木筝不是凡物。
木筝的旁边有艘乌篷船，跟着她一齐前行。
女公子又抱起了琵琶准备唱一首词。
纤纤素手不紧不慢地拨了几下弦，随后未抹朱红的唇恰到好处地张开，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星眠琉璃，月舞——”
只可惜，还未唱完，女公子便住了口。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悠然自得的神情随着美景一同消失，女公子抬头望向某处，神色复杂，隔着水雾，叫人窥不真切，只无端的流露出哀伤。
世界重归寂静。
过了一会，女公子想到几句诗。眸中一亮，墨色顿时烟消云散。
正欲抚弦相和，可惜琵琶弦少，比不得古筝丰富多彩。弹不出她的曲。
女公子索性将琵琶收入储物囊中。
女公子褒衣博带，那腰间储物囊便也成了招文袋。
女公子的身影同水雾一并散去。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女公子将发冠取下，准备采一朵粉莲绾在青丝间，但想起好友纸上言语，担心这片莲花不是归云梦江氏所有。于是那只白皙的手离开了莲茎，从招文袋中拿了一支红莲绒花簪，往发间簪去。
一位看起来同女公子年纪相仿的姑娘从乌篷船舱中走出。
暖光从东边洒到姑娘脸上，暖融融的，令人舒服许多。
姑娘神色疲惫，眸下泛着乌青。
“此非家中，船还须在水面上浮段距离，阿笙可以多睡一会……”
女公子声音一停，复道：
“是不是第一次睡不习惯？需要阿姐再垫些布料吗？”
女公子语调温柔。
姑娘轻轻摇头，开口说道：
“我想和阿姐多呆一会。”
女公子从腰间储物囊中取出一只她施过术法的竹筒，又拿出一方帕子似是准备擦船头，姑娘见女公子的动作，忽然知道了她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女公子用帕子将船头擦了又擦，大概是睡少了的缘故吧？“阿笙”顿时不知道第多少次眼前一暗，觉得自己足智多谋、学富五车、温文尔雅、冰肌玉骨……的姐姐这辈子其实也就这样了。
“我用帕子擦擦竹筒直接喝就行了，反正阿姐你也不是旁人。”
“阿笙”“沉默良久”后求道。
可惜她“失明”的时间太长，女公子已经从储物囊中捧出了一只金药檀盒，轻轻打开，盒中铺满了出发当晚换好的新鲜狮峰山产西湖龙井，色泽嫩黄、香气高长的茶叶簇拥着一只白瓷盖碗。
女公子一手持竹筒，一手拿瓷碗，一只手腕轻微一转 ，温水落入了白瓷。
女公子将温水递给了姑娘。
“笙儿刚醒不久，先喝点温水，等上了岸阿姐再给你买些吃食……”
“我回舱休息了，船快靠岸时叫我。”
女公子一愣，不明白妹妹这反常的举动。
想了许久，仍没有头绪。
忽然，女公子察觉到什么，猛一转头，水面上除粉莲绿茎外，只有船行驶时荡开的阵阵波纹——似乎依然平静。
女公子死死盯着某一方向，轻声说道。
“有意思。”
女公子声音稍微大了些许。
“好笙儿，快醒神，我们似乎遇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