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意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但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那么清晰。
环顾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白,虚无缥缈的空间给席意极大的不安。
只能凭借直觉了。
四周转一圈,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周遭的景物开始发生变化,开始渐渐出现颜色,眼前的景色慢慢变得熟悉——是外婆的后院。
院角的大槐树,往下是一张象棋石桌。
抬脚踏入绿草如茵的花园,石桌旁出现两人。
席意尽量放轻脚步,走到大槐树后,看到少年左脸颊上的红色胎记才认出这个夹着烟随意丢棋子的是姚远。
又看到姚远对面的男孩,似乎比他要小很多。
心中开始唾弃姚远,跟这么个小孩比下象棋,赢了也不光彩。
直到那个聚精会神的小孩一下子哇的哭出来,看到脖颈上的一颗小痣,才慢慢反应过来。
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屁孩不会是我吧?
此想法一出,席意越看越觉得那小孩跟自己相像。
一下子气愤不过,从这么小的时候这老畜生就开始欺负自己了?
想出去找姚远麻烦,又意识到如果这是回忆梦境那他们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
于是干脆不遮遮掩掩的,靠近石桌。
但是自己一靠近,四周的景象又开始变换。从自己脚下开始消失,又回到那个白色空间。
席意略微斟酌,抬脚继续往前走,果然又开始变换。
这次是那个让自己作呕的席家大楼,席意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看来这次是直接看故事了。
视角拉进,沙发上的自己正襟危坐,果然一转头看见尊贵的席夫人。
这次的自己似乎长大些了,面上的焦灼席意自己看了都暗道不好。
虽然这段记忆自己完全没印象,但根据席夫人的习惯,下一秒绝对....强势不容置疑,无论自己提出什么要求。
“席太太,您为什么不同意?”姚远从静默中突然开口,席意这才注意到姚远,他难得戴了一架金框眼睛,已经有大人模样了。
突然一阵战栗,像是一阵麻木感从头皮席卷到全身。这是....害怕。
席意转过目光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自己竟微微发抖,原来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
席意自己心中略感悲哀,强行忍过这阵痉挛,凝神听他们在谈什么。
但是一下却只能看见两人的嘴唇不断动作,却什么也听不到。
更强烈的感觉直接原地笼罩席意,想蹲下扛过这种奇怪的感觉时才发现,自己的视角变矮了。
席意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灵魂回体了,心中一阵发慌,还要不断忍下呕吐感,全身上下没一处对劲的地方。
自己努力转头看向姚远,但他注意力一直在席夫人说的每一句话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
席意知道现在可能又在体验一把当时的经历,脑子里突然闪过无数片段,一帧帧的开始播放。
“小屁孩儿,你跟着我干嘛?”
“这个叫烟,你不会。”
“小孩,你多大了?”
“不能叫叔叔,要叫哥哥。”
“我比你大,都上大学了....叫哥哥。”
“暑假都可以来着找我,这个暑假我不走。”
“你想和我走吗?”
......
席意艰难的睁开眼,头一次觉得睁眼这个小动作这么困难。
入眼却是一片黑,刚经历一片白的席意心里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竟然是被绑在床上的。
手尖的麻木感渐渐褪去,席意活动了一下手指,费劲的在护栏上弄出声响。
果不其然,下一秒门被推开,一阵小风尽数往席意脸上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看不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黑,黑到有人进来都是靠风来判断的。
用力掐了掐自己,席意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一瞬间都有些搞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抑制不住的伸手在空中抓了两下:“...阿远...是阿远吧,阿远我看不见,你握着我。”
这几天姚远一直逃避不看他,减少自己进病房的次数,一周下来,姚远肉眼可见憔悴许多。
此时看着那双无神不能聚焦的眼睛和只能抬起手腕挥舞的拇指。心中一紧,连忙上去解开一条绷带,让席意勉强能活动手臂。
然后抓住那双消瘦的手,握在手心:“小孩,别怕,醒过来了就好了。”
姚远一出声反而惊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掌心里的手一颤,头顶传来声音:“你怎么了?我看不见你别吓我啊,我睡了很久吗?你声音怎么这样了呀....”
席意一下激动起来,手不断颤抖抓挠着,说到后面竟哭了出来。
姚远太久没说话了,连续一周守在病房外,几乎没怎么休息,更谈不上和人交流了。
“我没事,医生马上就来了,有没有哪不舒服?”姚远用力清了清嗓,“你睡了一周多了,要是再不醒我都要去找那小子麻烦了。”
“不...不行,你不能...不能去找阿钦麻烦,”席意感觉一下子喘不上气,停了好一会才继续,“是我自己要玩的,你别乱来。”
姚远突然不吭声了,席意用力捏到了手又说:“你们为什么把我绑着,给我松了吧,我醒了不会怎样了。”
没有听到回答,眼前又什么都看不见,席意心里疼的厉害,似乎蹦极的失重感还在凸显存在感。
席意心里发慌,颤声问道:“阿远,你怎么不说话了,”说完这句他感受到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些,一下就明白了,“....我也听不到了吗?”
相对沉默了一会,席意突然抽搐起来,发疯似的捏紧双手,力气大到连姚远都掰不开。
在这一周里,席意已经这么发作过不下三十次了,严重时还会无意识的抓挠自己,所以才给他绑起来。
医生早来了,姚远一直在和席意说话,但看到他完全和医生没来之前一样时,姚远心里就揣测不安,听到这句话后彻底破防。
一针镇定剂下去,席意慢慢平复,感受到手心的瘙痒意识到姚远在给他写字。
“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