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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忽传内侍尖细的通报声，言禁军统领沈峥已差人送来选秀驿馆的最新动静。帝休指尖刚触到奏报边缘，却又蓦地抬手按住，目光掠过案上那枚刚系过金玺、尚留着余温的玄色绶带，声音沉静如潭：“封后大典尚未终了，选秀之事，且搁置三日再议。”

说罢，她取过案头的青铜鉴镜。镜中映出玄纁二色的冕服，衣摆绣着繁复的翟鸟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流动——这是王后专属的礼服，亦是她如今身份的象征。恍惚间，她忽然想起昔日在忘川边窥视人间时，偶然翻到的《周礼》残卷，书中那句“王后帅六宫之人，以修妇职”的字句，此刻竟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从前只当是古籍里的寻常记载，如今这沉甸甸的责任落了肩头，才品出其中藏着的千钧分量，倒让她心头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早已封印了过往记忆，不过是一时的心潮澎湃，竟硬生生冲开了一道缝隙，漏出些不该有的思绪。

正式封后的旨意传至各国，不出所料，四方皆递上国书恭贺，朝堂表面一派顺遂。可暗地里，润玉与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早已剑拔弩张，不过是借着封后大典的喜庆暂时压下，裂痕却愈发明显。

于帝休而言，身为新后，要做的远比一场选秀重要得多：调和后宫与前朝的牵连、平衡润玉与世家的关系、稳固刚到手的后位根基……桩桩件件皆需费心，选秀在她眼中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点缀。想来润玉也是错估了封后大典带来的连锁反应——大典刚过，前朝暗流涌动，后宫需重新规整，各处事务扎堆涌来，他早已没了心思细细斟酌选秀之事。

是以最后这场选秀，竟成了走过场般的敷衍：先是按着头衔名册，只看家世背景便定下了大半人选；后来还是帝休瞧着名单太过潦草，随口吩咐了一句，让底下人添上几个据说容貌出挑的秀女，这才算是彻底了结。

唯有一事耐人寻味——禁军统领沈峥身为皇帝近臣，私下里早已投靠帝休，润玉虽然对此毫无察觉但到底也要想办法拉拢。此次选秀，他竟直接将沈峥年仅十岁的女儿选入宫中，只说是先养在宫中学规矩，待及笄后再行册封。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哪里是选秀，分明是借着一个年幼的孩子，拿捏住了沈峥的软肋，既是对沈峥的嘉奖，也是隐晦的警告。

沈峥接到消息时，正在禁军大营核查军备，手指捏着那封传讯的密信，指节微微泛白。他面上依旧是惯常的沉稳，只挥退左右，独自立在帐中，望着窗外操练的士兵出神——他投靠帝休，本是看中她的远见与手腕，想着能为家族、为自己谋一条安稳路，却没料到润玉会用这样的方式“拉拢”。

十岁的女儿尚在闺中，本该是承欢膝下的年纪，如今却要被送入深宫，名为“学规矩”，实则与质子无异。可君命已下，他身为臣子，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领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