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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赏单念毕，殿内人渐渐散去。人群中，两个身着素色宫装的女子格外低调——她们是东宫旧人，入宫数年始终默默无闻，早没了争宠的心思，只盼着在这深宫里安稳度日，故而路过新人时，都下意识地往旁侧让了让，尽量不与旁人搭话。

新来的秀女中，倒有几位自带贵气，一眼便能看出出身不凡。

靖安侯庶女郭潇潇站在左首，一身石榴红宫装衬得她明艳夺目，谁都知晓靖安侯一族在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更别提她父亲手中那三万可随时调动的兵权；韩梦婷紧随其后，淡蓝色衣裙衬得她温婉端庄，其父乃当朝司徒，执掌全国财政，更是先帝倚重的重臣，根基深厚；阴川赵氏虽未派嫡女入宫——高门嫡女向来不屑以妃妾之位屈居人下——却也送来了庶女赵盈盈，此女生得清丽，眉眼间藏着几分聪慧，倒也算出挑。

至于沈玥婉，其家世背景无需多言，早已是宫中私下议论的焦点。

除此之外，还有六位秀女出身仕宦之家，虽不比前几位显赫，却也都是官宦之后。

余下十二人，则多是凭着出众的姿容入选，出身参差不齐：既有末流小官之女，也有两位是清白平民家的姑娘，最令人瞩目的，却是先帝亲妹熙宁长公主府献上来的那位——她原是公主府中习得一身技艺的伎人，生得极美，眉眼间带着几分旁人没有的柔媚，一进殿便引得不少目光暗暗落在她身上。

熙宁长公主府送来的伎人唤作素玲，她垂首立在末位，藕荷色宫装的裙摆轻轻贴着青砖，指尖将一方素色绢帕绞得发皱。方才入殿时，她分明察觉到几道或探究或轻蔑的目光扫过脊背，那些视线像细小的针，扎得她连呼吸都不敢放重。此刻听着赏单上念到旁人的赏赐——或是成色极佳的赤金项圈，或是绣工精美的云锦匹料——她攥着绢帕的手又紧了紧，直到宫女将一个描金漆盒递到她面前，才缓缓抬眼。

盒中铺着淡青色锦缎，放着一支银镀金嵌珠花簪，珠子虽圆润，却比郭潇潇那支赤金点翠步摇差了不知多少层级。素玲指尖触到簪子的凉意，忙低下头屈膝谢恩，声音轻得像檐角垂落的晨露：“谢皇后娘娘恩典。”

待众人都领了赏赐，宫人们引着新人们往外走。郭潇潇走在最前，韩梦婷与她并肩，两人低声说着话，偶尔抬眼时，目光扫过素玲的方向，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疏离。赵盈盈落在稍后，她没去凑前两位的热闹，只侧头瞧着廊下的铜鹤香炉，似在琢磨着什么，眼角余光却悄悄将周遭人的神色都收进了眼底。

新人之间暗流涌动，长乐殿中帝休这边也不得安宁，正拿着账册核对。

帝休指尖捏着账册边缘，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纸上凸起的墨痕，目光落在那一行行数字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殿内烛火明明灭灭，将她半边侧脸映得柔和，另一半却隐在阴影里，瞧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