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致远只觉得自己一颗老父亲的心受到了伤害。虽然他早知女儿还未出生时就被夫人指腹为婚许了出去,但知道远远没有亲眼见到带来的冲击大。
“海哥儿来了?”梅致远挑剔地看了一眼林海,说话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失严厉。他和文渊侯林熠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本该很喜欢林海这个好友姗姗来迟的独子的。但只要一想到这小子十几年后会娶走自己的掌上明珠,他就心气不顺。
“爹爹,是娘亲邀请云姨带林海哥哥来玩的。”林海刚要回话,悠箬就抢先搬出了梅甄氏。
梅致远当年回乡会试时路过维扬对出门踏青的梅甄氏一见钟情,却因梅甄氏的父亲不想爱女远嫁京都而求亲遭拒,费了许多心思才成功迎娶佳人。因此,他向来对爱妻百依百顺,甚至因为婚后从不纳妾蓄婢在朝中很有一番畏妻如虎的“美名”。悠箬深知只要提起是梅甄氏请来的林海,梅致远定会忘了准岳父见准女婿的小心眼。
“箬儿,你母亲和海哥儿母亲最是要好,自然是欢喜海哥儿过府玩的。”梅致远闻言对林海的态度果然有所改变,就连说话语气都柔了起来,“海哥儿,你父亲最近可好些了?”
“不过还是老样子。”林海听梅致远提起自己父亲,神色有些黯然。
文渊侯林熠是个举世皆知的“病美人”。他是早产儿,胎里带来的病弱本就难以根治。偏偏他又是文渊侯府第五代的公子,侯爵已经袭了四代,到他无爵可袭,只能科举出仕。然而以他的身体状况和科举考场环境的艰苦,只怕还未进考场他就先倒下了,老侯爷夫妇怎么敢让病弱的独子冒险?可京都居,大不易,若是他日后无官无爵,又怎么在京都立足?只怕就连回姑苏祖地生存也是不易。最后还是看不过老侯爷夫妇日夜忧愁独子未来的梅家祖父给他们夫妻出了个主意,既然孩子病弱不能科举,那就在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之中择一二种专门用功,日后做个名士也尽够了。老侯爷夫妻得了主意大喜过望,本就因为祖地同出姑苏而交好的林、梅两家从此成了通家之好,梅致远和林熠也因年纪相近成了至交。
如今三十余年过去,林熠的书画已是京都一绝,又因为他身体病弱作品不多,更是令人追捧。当今圣上最是个喜好风雅的,因着欣赏林熠的书画竟破格赐了林家爵位再袭一代,也是意外之喜了。
“煜炜的身子还是要好好养着,且巧我新近得了一株百年的何首乌,最是补益精血的,海哥儿回去的时候带上。”梅致远想起好友的身体也是忧愁,只能多多留意一些补品。他口中的煜炜二字,正是林熠的字,和熠字一样是光明的意思。
“小侄多谢伯父。”林海恭敬地向梅致远施了一礼,接受了这份好意。梅家对自家的种种恩义,也只有像母亲说的日后对悠箬妹妹好上加好才能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