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陈岁安一个人跪在灵堂的蒲团上。灵堂的窗帘被人拉上了,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燃在遗照前的长明烛还发着微微的光。屋外的风呜呜地哭吼着将陈岁安的抽噎声盖下去。
木然跪坐在莆垫上,陈岁安似乎已经想象到了第二天她会面对什么,明天,陈家的亲戚都会过来,来悼念这位英年早逝的企业家……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灵堂里就已站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
哭丧的声音吵醒了不知何时睡倒在地上的陈岁安。
跪在陈岁安旁边的赵媛连忙把她扶起来,趁陈岁安还懵的时候大声责备:“你这孩子,真是的!困了就回房间睡啊,在灵堂睡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唉!其实也不怪你。”赵媛又自找借口,为陈岁安洗白:“到底是个孩子,哪里能和大人比呢?只是你那可怜的,死于非命的父亲,看到自己女儿在灵堂睡着,只怕是会死不瞑目。”
说着,赵媛抽噎着哭了出来。陈岁安懵懵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脸色惨白的好似一个女鬼,但不知为什么,陈岁安总觉得赵媛的脸和脖子是两种颜色。
赵媛对站在一旁的曲江说了些什么,就让曲江将陈岁安带走。曲江也是很听话,二话没说就带陈岁安离开了灵堂。
也许是因为昨天跪的太久,陈岁安站起来的那刻就感觉到了从膝盖处传来的刺痛。
还没走出去一步,陈岁安就被疼得又跪了下去。有一个男孩见状,快步上前将她扶住。
曲江似乎才发现她的异常,他蹲下身:“上来,我背你。”陈岁安也很听话,慢慢地挪过去,然后趴在曲江背上。
曲江力气很大,轻轻松松地就将陈岁安背起,他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陈岁安说:“我们回家。”
陈岁安趴在他背上,回了他一个“嗯”字。可惜刚出灵堂陈岁安就被冻的一哆嗦,曲江感觉到她的异样,对她说“稍微忍忍。”
陈岁安也不敢说自己很冷,只能乖乖地趴在他背上,一字也不说,一字也不敢说。
回到家后的陈岁安才放肆地扑到保姆怀里大哭。她没有爸爸了,也没有家了,赵媛不是她的妈妈,曲江也不是她的哥哥。
曲江支开保姆后,拿了热毛巾,轻轻的替她擦脸。刚刚受过冻,现在又用热毛巾擦脸,一冷一热疼得她眼泪直往外冒。
这大概是荣城最冷的冬天,陈岁安是这样想的。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陈岁安该为她父亲送葬了……
送葬那天,陈喆的律师公布了遗嘱。陈喆的财产,拿出了四分之一捐给希望小学,陈岁安一人独占四分之二,赵媛和曲江共得四分之一。
陈喆还是偏向了陈岁安。
葬礼上来了不少平日里不来往的亲戚,他们在遗嘱宣读完毕以后,纷纷去找赵媛。
最初,他们还能好好谈话,最后却吵得不可开交。
小婶把陈岁安从赵媛怀里拽出来,她紧紧抱着陈岁安,一只手指着赵媛尖声大骂:“这是我哥唯一的骨肉!是我唯一的亲侄女!我们才是有血缘的一家人!你算什么?!一个半路嫁给大哥的寡妇!你怎么可能不带私心地对她好!?安安要是落你手里了,指不定怎么被你欺负呢!”
赵媛捂着胸口,似是气的不轻,她眼角挂着泪,看着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二婶,说话是要凭良心的!我对岁安好不好,你要问孩子才算,空口无凭,你怎么能污我清白!?”
小姨不屑地打断赵媛:“姓赵的你差不多就行了,演着给谁看呢?爱看你这小贱人演戏的人已经没了,你在我们面前哭也是没用的!”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姐是怎么没的?!明面上陈喆是把遗产给了我们安安,可实际上呢?那些遗产有多少是我姐的?你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
小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媛惨厉的哭声打断:“老天爷啊!你可开开眼吧!阿喆才刚走啊!他尸骨未寒,他那帮亲戚就在灵堂上抢孩子啊!他们是豺狼!是虎豹!他们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小姨被气的直跺脚,她想带陈岁安离开,可二婶刚放手,赵媛就乘机抢着抱住陈岁安。
赵媛抱着陈岁安站起身,哭着对那群亲戚说:“你们不就是怕我吞了陈喆留给她的财产吗?你们又有几人能指天发誓,带走岁安不是为了那笔钱?”
几乎是赵媛说完话的那一刻,二婶和小姨同时三指指天,对天发誓。
她们发完誓,赵媛也紧跟着发了誓:“苍天为证!我赵媛对陈喆绝无二心!陈岁安是他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如果我赵媛日后另找,或是哪天有一点苛待了陈岁安,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个时候的人还是比较封建的,赵媛这样恶毒的发誓自然是镇住了她们。
可二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哪里就肯这样放弃?小姨更是在国外留过学,什么鬼神,她一概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