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踏入密道的瞬间，后颈的寒毛陡然竖起。
岩壁渗出的潮气裹着腐土味涌进鼻腔，他借着幽蓝命律的光摸向石壁，指尖触到的不再是粗粝的石纹，而是像活物般蠕动的脉络——那是命律扭曲的痕迹。
追兵的喊杀声突然变得模糊，仿佛被塞进了棉絮里，唯有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系统，共享雪狐感知。”他低喝一声，眉心与雪狐的共生契约泛起热流。
视野里立刻多出一层淡红的兽瞳滤镜，原本幽蓝的命律碎片在滤镜下显出血色暗纹，像无数条毒蛇缠在石壁上。
“路径在变。”林昭喉结滚动。
方才明明认准了裂缝的方向，此刻往前迈出三步，身后的入口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刻满龟甲文的石门。
他抽出陆沉的刀，刀鞘里的隐息粉簌簌落在地，在石面上晕开一片灰雾——这是守夜殿特制的反追踪术，可此刻灰雾刚触到命律暗纹，便“滋啦”一声被灼出焦痕。
“赵桓的未来视……”林昭咬了咬后槽牙，从怀里摸出半片符灰。
符灰在掌心发烫，他突然想起苏砚说过，扰频符的火是“问命卦”的余温，能照见被预言掩盖的真实。
于是他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符灰上。
血珠刚触到符灰，石室内的命律突然剧烈震颤。
林昭眼前闪过无数重影：左边是堆满骸骨的死路，右边是悬着毒藤的陷阱，中间……中间有个模糊的影子，正举着文心镜对他笑——那是他自己。
“文心镜！”林昭猛地从袖中抽出巴掌大的青铜镜。
这是他在汴梁旧书摊淘来的“赝品”，却在激活文道时显了真章。
镜面刚映出石壁，上面的龟甲文突然开始重组，金漆字浮浮沉沉，最后凝成一行：“此路不通，唯有文火可破。”
“文火？”林昭的指尖抵着镜面，能感觉到镜身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有人在另一端敲摩斯密码。
他突然想起赤焰子记忆里闪过的片段：火分三种，暴火焚世，幽火蚀魂，唯文火……
“唯文火可渡命律。”林昭闭起眼，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是赤焰子在火海中的嘶吼，是守夜殿典籍里用血写的注脚——“文火誓约，以念为引，以心为炉”。
他颤抖着念出那句古老咒语：“赤火不熄，念力为薪，破此迷障，照我归程。”
掌心的“赤火盟约”印记骤然发烫。
林昭睁眼时，眼前的石壁正像水面般波动，一道半人高的裂缝从中裂开，漏出外面的天光。
他踉跄着挤出去，入目是一片残垣断壁——青瓦碎了满地，朽木梁上还挂着半块“养正书院”的牌匾，风一吹，“养正”二字的漆皮扑簌簌往下掉。
“苍生念力。”林昭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墨香，混着极淡的悲喜——那是读书人的气，是千万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凝成的念力。
他摸向心口的盟约印记，印记上的纹路突然活了，像根红线般牵向书院正中央的残碑。
残碑半埋在土里，碑面刻着《孟子》章句，“民为贵”三字被磨得发亮。
林昭蹲下身，指尖刚碰到“贵”字，整座书院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长，像被按了慢放键的皮影戏，连伤口渗出的血珠都悬在半空，泛着暗红的光。
“时间……迟缓了？”林昭狂喜。
他能感觉到体内因伪命盘反噬的灼痛正在消退，那些被赵桓未来视烙下的命数刻痕，竟在这粘稠的空气里松动了。
“原来文道的苍生念力能干扰命律！赵桓的未来视看不透这种由念力织成的网……”
“嗡——”
掌心的盟约印记突然泛起强光。
林昭低头，看见新的字迹正从印记里渗出来，像血在宣纸上晕开：“第三道封印已启，余下四道，皆藏于文道未通之地。”
“文道未通之地……”林昭摩挲着印记，忽然听见风里裹着极轻的钟鸣。
那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后颈的寒毛再次炸开——是龙涎香的味道，是赵桓身边影卫特有的气息。
他猛地转头。
书院的断墙缺口处，站着个穿玄色劲装的男人。
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只看得见轮廓：宽肩细腰，腰间悬着柄缀红缨的匕首。
林昭的共生契约突然发烫，雪狐的感知里，这人的命律像团乱麻，有熟悉的灼痛——是影火使者白烬，赵桓最锋利的刀。
“林昭，你果然在这里。”白烬的声音像冰碴子，可林昭注意到他握着匕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眼尾的红痣被月光衬得格外艳，“我本以为……”
他没说完。
林昭握紧陆沉的刀，刀鞘里最后一点隐息粉落在地。
远处传来雪狐的银铃响，三声，清越而急促。
白烬的目光扫过林昭背后的残碑，又落回他掌心的盟约印记。
月光下，他忽然笑了，红痣跟着颤了颤：“你比我想象的……更像他。”
话音未落，林昭听见密道方向传来陆沉的低喝：“撤！”
他转身就跑，余光瞥见白烬的匕首在月光下一闪——那是命火淬炼的刃，能斩断命律。
但此刻，书院里的苍生念力仍未消散。
林昭能感觉到，那些被书声滋养过的空气正托着他的脚步，像双无形的手，推着他往更深处的黑暗里去。
而白烬的身影，渐渐被甩在身后的断墙缺口处，像幅褪色的画。
（远处，龙涎香混着血锈味飘进林昭的鼻腔。
他不知道的是，白烬手中的命火匕首正渗出极淡的红，那是属于赤焰子的火，在时隔千年后，终于触到了同类的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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